站在曾經屬於麥當勞的房子屋頂上,西姆城給白孝德的感覺是滿目蒼夷,他記得上次擊退的是敵人的第九次攻勢。敵人如潮退去,雙方各自躲在隱密處舔著傷口,等待著下一次的搏殺。放眼望去,全城一片狼藉,倒塌的瓦礫之間殘肢碎骸觸目驚心,街道上,房子裏,到處都是倒伏的屍首。
現在的西姆城至少有一半不屬於他。昨天,西姆城被攻破了,伊捺大軍順著洞開的城門如蟻湧入,白孝德寸步不讓,依托城內的建築與伊捺的士兵展開血戰,致使伊捺從狂喜之後漸漸跌入暴躁之中。
支撐白孝德以及他麾下將士繼續作戰的意誌是上將軍的承諾。白孝德清楚地記得當初上將軍給他的命令,就是堅持到主力過來給他解圍。堅守西姆城的意義在於不讓石國人可能會揮師支援碎葉鎮,以及防止突騎施人退卻到柘枝城增加以後破城的難度。
與白孝德一起被困在西姆城的還有莫賀吐屯。西姆城城防並不堅固,僅憑白孝德的五千名虎豹騎將士是抵擋不住伊捺的數萬人馬的,之所以讓莫賀吐屯跟著來,是看上了他的號召力。有莫賀吐屯這塊牌子在手,白孝德收攏了全城上萬名壯丁,加強了城防力量。
“白將軍,你說上將軍會來嗎?”莫賀吐屯情緒低落,他深深地感覺到成為棋子的悲哀和無奈,李懷唐西征石國之初曾經讓他興奮莫名,隨著李懷唐的驚人計劃展現在他眼前,他知道自己在其中扮演了一枚無足輕重的角色,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李懷唐拿下碎葉城而忙活。襲取了西姆城又怎樣?他始終逃脫不了誘餌的命運。
白孝德臉色堅毅,他不曾懷疑過上將軍的正確性,對李懷唐的信心始終十足。
“上將軍說一不二!算算時日,今天不來,明天必定到!”
莫賀吐屯苦笑不語,與白孝德的自信相反,他悲觀得很,南方是柘枝城,是伊捺的大本營,寧遠鐵騎撤軍後,伊捺肯定會收複連接與拔汗那方向的三座堡壘,李懷唐欲再揮軍過來恐怕得經過一番苦戰廝殺,要支援到此談何容易?沿著碎葉城和塔拉茲的方向來?那更難!突騎施人不好惹,就算李懷唐天下無敵,可等他消滅了突騎施人一路殺過來黃花菜都涼了。經過數日的大戰,己方死傷大半,自己也許就倒在敵人的下一次攻擊下。
“第十次要來了!”如同獵豹發現危險般,白孝德警惕地盯著前方。
聞聲,莫賀吐屯抬頭,驚恐望向遠方,敵人蠢蠢欲動在集結,生死之戰一觸即發。
第十次進攻與之前有所不同,前奏是勸降。或許是守軍的頑強消磨了伊捺的自信,居然派出了標準的牆頭草、肯塔基前去喊話。
“石國的弟兄們,我是肯塔基,聽我說,不要上了寧遠賊人的惡當,莫要再為他們賣命致使兄弟鬩牆骨肉相殘。都過來吧,伊捺吐屯不計前嫌,歡迎你們棄暗投明。你們看,我就是你們的榜樣,曾經的我屈服於逆賊莫賀的淫威之下,可伊捺吐屯虛懷若穀,給了我新的生命,指引我為石國而戰……”
“該死的叛徒!”白孝德恨不得將肯塔基剝皮吃肉。正是他的無恥背叛,從而導致西姆城失守,伊捺大軍得以順利從大開的城門蜂擁而進。
“白將軍,射了他!”莫賀吐屯咬牙切齒。所有人都能降,唯獨他不可以,不用想都知道,伊捺絕對是不會放過他的,同樣,易地而處,他也不會饒了對方。
白孝德正有此意,放任這個叛徒在此胡說八道會壞了軍心,隻見他伸手要過了身邊士兵的巨大長弓,取出最後的一支羽箭,大邁弓步,弦如滿月。視線裏,箭頭與三百步外的人影重疊,而後稍稍抬高。
論箭術,白孝德在軍中名列前茅,稍遜於李懷唐與胡子等人,可也稱得上是一名上等的射手。
弦聲嗡嗡,長箭破空,帶著致命的威脅直撲唾沫橫飛的肯塔基。
肯塔基在主子麵前賣弄得正起勁,沒有任何的危險感覺。像他這樣愛惜生命之人,當然不會與敵人靠得太近,兩百餘步的距離在他看來應該很安全,除非對方有強弩,不過,他可以確定白孝德他們沒有。
“……蘇祿汗就要來了,到時…啊!”
悲劇或許是得意的孿生兄弟,在肯塔基最忘形之際,一支羽箭突然出現在他的身上,看起來像是很時髦的裝飾物,唯一叫人不敢模仿的是,長箭自上向下,斜斜著穿透了他的身體,箭鏃插入地,箭杆與他左右邁開的兩腳形成一個三角架,成為了他身軀的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