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附:童謠的風(1 / 3)

當第一次讀到這些用諧音的形式記錄下來,原本隻用方言口口相傳的童謠,我抑製不住內心的陣陣狂喜,顧不得夜已深,我真想衝出書房,到一片曠野去大聲呼喊。

是什麼風把這些童年的咿呀之語神奇地吹到了我的書案?有些童謠或許來自魏晉,有些或許來自漢唐,有些或許來自宋元,或者比這都要久遠,它的原始的力度,注定了它穿越時光隧道的深度。在沒有文字之前,先人的一次即興的創作便給了它豐沛的生命。有的童謠可以走得很遠,有的卻隻能小範圍踏步,某一片土地上獨有的方言成為它唯一的載體,它像承接著地氣的樹,不宜挪動,龐大的枝葉護蔭著一輩輩後來的子孫。許多傳播過它的嘴唇早已消失,而它卻會因某一種因緣在你耳畔喃喃響起。

真該感謝那些童謠的采集者,他們的步履踏遍小鎮的幾乎每一條街巷,他們的勞動無異於在一片空曠裏捕風捉影。

童謠最眷戀那些老年的嘴唇,蟄伏在年長者的大腦褶皺裏,又常在那些童稚的聲音裏不斷獲得新生。它有風的特性,有時視若無物,有時異常強勁,直抵人心,使久違的人潸然淚下。它來自民間,似乎從不登大雅之堂,它喜歡去的地方是孩童們遊戲的地方,或是外婆推動的搖籃旁。

童謠如南方春季的蒙蒙細雨,滋潤著我們的童年,我知道這些躺在文字裏的童謠,用鄉音才能觸摸,用鄉音才能使之靈動,氣韻充足。

沒有童謠的童年是單調的童年。

這些童謠沒教化色彩,而這正是我們如今的兒童最缺少的東西,其實,我們有許多與生俱來的不經意是不應該丟失的,例如幽默、調笑、無厘頭。這些風一樣易逝,聚攏來又強烈無比的東西,是我們內心深處的東西,沐浴其中我們便回到了自己的人之初。

江西豐城童謠小輯間雀仔,尾巴長,娶裏老婆忘裏娘,娘就放在高山頂,老婆放在圓心上!

一個機,二個飛,三個頭,死起走。(打梭子時的童謠)

頂頂黃蜂<;ko音>;,哢到莫怪餓,王家去羅牛,就是你該隻廁鬼頭。

黃根老,繡花針,如今的婦女翻了身,男人不許打女人,打了女人就離婚!離婚就離婚,錯皮打單身,單身打到老,錯皮吃五保。

胖子胖,打麻將,輸了錢,剝衣裳。

月亮公公,保佑孩童,孩童長大,去做賣買,賣買賺錢,娶個老婆過年。

蟲崽蟲崽飛飛,飛到外婆園裏,吃了外婆個菜,外婆要我賠,我不賠,嚇得我三年不敢來。

張打鐵,李打鐵,打把刀幾送姐姐,姐姐留我住,我不住,我要去歸栽柳樹,栽得個柳樹歪歪倒,徹到鄔崽嫂。鄔崽嫂告訴伢,伢在田裏釣蛤蟆;告訴娘,娘在塘裏洗衣裳;告訴公公,公公在床底下打雞籠;告訴嬤(mā)嬤,嬤嬤在樓上吹喇叭。

豬銜柴,狗啄窠,猴子挑水井上坐,看到井裏的鯉魚娶老婆。鯉魚鯉魚你真好,你有一身的鱗,虧裏鯰官幾打單身;鯰官幾鯰官幾你真好,你有兩根須,虧裏螞蟥扭(mi)呀扭(mi);螞蟥螞蟥你真好,你總有口田,虧裏螺螄走四線;螺螄螺螄你真好,你總有個掩,虧裏蚌子奢奢扁;蚌子蚌子你真好,你總有身殼,虧裏蛤蟆打赤腳;蛤蟆蛤蟆你真好,你總有層皮,虧裏雞公夜夜啼;雞公雞公你真好,你總有個冠,虧裏老鼠日夜搬;老鼠老鼠你真好,你總有個洞,虧裏巴巴雞鑽瓦洞。

涼涼快快,好過世界,金子銀子換根褲帶。

洗碗崽,淌碗崽,打爛奶奶的花碗崽,奶奶要我賠,我不賠,嚇得我翻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