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打擂試登萍 有意藏奸 無心出醜輕身行白刃 欺人喪命 悍女揮拳(1 / 3)

話說雙方到了廣場,戴家場的人由佟元奇率領,至東蘆棚上入座;呂村的人由白琦陪著法元、姚開江前導,送到西蘆棚上落座。東西兩棚均派得有十名長工招呼茶水。大家表麵上都極客氣,絕不似頃刻就要拚個你死我活的樣兒。

當大眾往外走時,那怪花子首先起立,也不用人招呼,徑自往外就走。此時到了蘆棚上麵,已不知他往哪裏去了。白琦安頓好了呂村諸人,回轉東蘆棚,見怪花子不在。一眼看見林秋水正和大家介紹適才領到席上的兩位遠客,才知那兩人是蘇州太湖金庭山玉柱洞隱居的吳中雙俠薑渭漁、潘繡虎。白琦也隨著上前相見。原來嶽、黃、林三人把守穀口,忽見穀外號旗舉處,遠遠有二人如飛而至。近前相見,認出是昔日舊友吳中雙俠,也是到善化去訪羅新,聽楚鳴球說起戴家場之事,並說湘江五俠也在那裏,特地趕來相助一臂之力。彼此寒暄了幾句,又見從回路上來了一個花子,一個大漢。黃、林二人俱認得那大漢是陸地金龍魏青,知他是在呂村臥底。那花子卻不認得。先問魏青到此何事。魏青道:“我妻子在呂村,我恐呂、郭二人見疑,故意隨他們前來赴會,卻叫我妻子偷偷由戴姑娘所說的那條僻徑逃出。適才魚神洞山峰崩倒時,我正站離峰腳不遠,眼看那峰頭朝我頂上壓下,知道不及逃避,隻好閉目等死。卻被這位窮爺恩人如飛跑來,將我一把夾起,跳出有百十丈遠近,才保住這條小命。後來向這位窮爺道謝救命之恩,才知他是戴家場新請來的幫手,知道我是自己人才肯救我。他又對我說,我妻子走錯了路,被一個白猿擒去,叫我快去搭救。他說我要去得晚時,那白猿還準備送我一頂綠帽子呢。誰稀罕猴崽子的帽子,倒是救我妻子要緊。”說罷,便要走去。嶽、黃、林、薑、潘五人便商量分兩個人陪去相助。那花子道:“用不著你等,那白猿雖然有點道行,卻與這莽漢有許多淵源,最好他一人前去,你們去了,反而給他誤事。”嶽大鵬見花子出言侮慢,好生不服。林秋水在五俠當中最有見識,聽魏青說花子救他的那一番話,已知不是常人;再看他那一雙奇怪眼睛,又聽是本村主人請來,越發不敢怠慢,搶先答道:“兄台既有高見先知,我們不去就是。”魏青本沒有意思請他五人幫忙,聞言急匆匆出穀去了。

那花子道:“現在人已到齊,裏麵還給我們留下一桌好酒席。主人見我腿快,打發我來叫你們前去吃酒。呂村來的這些兔崽子,回頭一個也跑不了。少時我那老賢侄章彰還要來呢。這時不去,看人家把席撤了,沒有你們的座位。”林、黃二人一聽花子稱他師父朱砂吼章彰是他的老賢侄,自己立刻矮了兩輩,適才稱他兄台豈非不對?又想自己師父遠隔台灣海島,業已多年不曾出山,今日哪會來此?見他瘋瘋癲癲,不知是真是假,隻得強忍悶氣,問道:“前輩既和家師相熟,適才因和魏兄說話,未及請教前輩名諱,多有冒犯,請前輩見示大名,愚弟兄也好稱呼。”花子笑道:“原來小章兒是你們師父麼?你要問我名姓,我就叫窮神,別的沒有名字了。班輩稱呼,我向不計較,你們如看得起我,就叫我窮神,或者叫我的別號怪花子也好。”黃、林二人聞言,將信將疑,隻是怪花子三字聽去耳熟,怎麼想也想不出他的來曆,估量絕非等閑之輩。還待用言試探,吳中雙俠素來穩當,倒不怎樣,嶽大鵬早已不耐,說道:“這位窮爺既說敵人已到,主人候我等人入席,我們就去吧,有什麼話回頭再說多好。”怪花子哈哈笑道:“還是他說的話對我心思,我忙了一早晨餓了,趕快吃一頓正好。”嶽大鵬想借此看看花子本領,腳下一使勁,飛一般往前麵走去。怪花子冷笑一聲,在後麵高叫道:“你們慢些走,我上了幾歲年紀,追不上,看在你師父分上,等我一等呀!”說罷,拖著一雙破草鞋在後麵直趕。黃、林等五人隻裝聽不見,仍往前麵飛跑,不一會兒便聽不見花子喊聲,知已相隔甚遠,眾人心中又好氣,又好笑。林秋水雖然隨著四人行動,猛想起:“這人既連輕身之術都不會,主人又請他到來作甚?況且魏青是個不會說誑的人,依他說此人本領更在自己之上,何以又這樣不濟呢?莫非是故意做作麼?”且行且想,已到戴家門前。忽見怪花子從裏麵跑了出來道:“你們腿快,卻不敵我路徑熟,會抄近路,還比你們先到一步。”嶽大鵬等聞言,知道這條路別無捷徑,他是故意如此說法,不由大吃一驚,俱各改了輕視之念,不好明白賠話,隻得含糊答應。花子又道:“主人請你五人進去,各自歸座吃喝,不要多說話。我跟在你五人身後,你們千萬不要提起我的來曆,留神將那些兔崽子嚇跑了,沒處去尋他們。”黃、林五人自是唯唯遵命。進去以後,果然照他所言而行。那花子竟自坐在首席,大吃大喝。適才捉蛇,身上惹的那一身腥氣同那一雙髒手,別人倒還不覺怎樣,嶽大鵬哪裏吞吃得下,隻是望著林秋水敢怒而不敢言。林秋水滿不在乎,反倒殷勤相勸。怪花子道:“你這個人倒怪有意思的,也不枉我來此救你們一場。”林秋水雖不明白用意,準知今日這一場惡鬥絕非尋常,此人必甚關緊要。及至席散出場,林秋水便緊跟他身後,幾次用言語試探,都不得要領,一晃眼的工夫,便不見他的蹤跡。這會兒見了白琦,把經過略說了一遍。聽說玉清大師對他如此重視,越覺自己目力不差。隻是時間太迫,沒有工夫問玉清大師,他與師父朱砂吼章彰是何淵源罷了。

白琦與眾人略談了幾句,佟元奇便命他頭一個登台比武。白琦領命,先從棚前縱到第一個蓮花樁上,提氣凝神,用了個金雞獨立的架勢。這時正是二月初旬天氣,春光明麗,山坡上雜花盛開,桃紅柳綠,和風徐徐。白琦人本生得英俊,又穿了一身白色壯士衣冠,站在那蓮花樁上紋絲不動,拱手向西蘆棚指名請陳長泰答話。態度安閑,英姿颯爽,真是不可一世。西席棚上法元見白琦出麵,高聲向佟元奇大喝道:“適才言明先比武藝,而白莊主精通法術,在魚神洞時已然領教了,陳莊主武功雖然高強,怎是敵手?如果先比法術,待貧僧與白莊主一比短長吧。”佟元奇聞言,這才想起法元因魚神洞破法之事,錯疑白琦也會法術,恐白琦吃虧,不俟法元起身,連忙高聲答道:“禪師且慢!貧道隻知白莊主內外武功俱臻絕頂,卻不知他也精通道法。既然禪師多疑,我叫他回來,另換別位上前領教就是。”說罷,便著戴衡玉去替白琦回來。這一種登萍渡水、踏沙飛行之法,原是白、戴、許三人練熟了的。衡玉領命起身,朝著棚下將身一縱,恰好白琦縱回,就在這一上一下之際,二人迎了個對麵,隻見他二人將身一偏,俱都擦肩而過。白琦到了台上時,衡玉也安安穩穩地站在蓮花樁上,使了個魚鷹倦立的架勢,朝西蘆棚道聲:“請!”西蘆棚中陳長泰漫說不會這種輕身功夫,連看也未看見過。羅九適才見了佟元奇,雖然仗著自己已拜在法元門下,到底有三分畏懼,不敢公然頭一仗就出去。偏偏陳長泰見衡玉叫陣,直拿眼睛朝他使眼色。自己食人之祿,說不過去,隻得起身。往台前一看,見這三個蓮花樁、一道沙堤和一道刀堤,不是內外功到了絕頂的人休想上去,幸而自己還能對付。當下便對法元道:“弟子去會這廝。”說罷,也將身縱到西蘆棚下一個蓮花樁上。衡玉見來了羅九,不敢怠慢,站在蓮花樁上朝對麵拱手,道一聲:“請!”然後將身往沙堤上麵縱去。腳尖剛著沙堤,兩手倏地分開,收轉來到腰間往上一端,穩住下沉之力,使用登萍渡水的功夫,疾走如飛,縱到第二個蓮花樁上。羅九雖不會這種草上飛的功夫,到底是練過劍術的人,氣功極有根底。他見那其細如雪的黃沙,堆成上尖下削的沙堤,漫說是人,就是飛鳥在上麵走過,也不能不留腳印。隻得運動真氣,將身體提住,憑虛在沙上行走,居然到了沙堤盡頭的蓮花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