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室裏一片寂靜。薩拉?德雷頓站在窗邊,向外凝望。“天快黑了。有時候我會想,這雨什麼時候才停啊。今年的冬天真是糟糕。”

門開了,男仆維托捧著餐盤進來,放在壁爐邊的矮桌上。“您的咖啡,伯爵夫人。”

“謝謝你,維托。放著就好了。”

他離開了。她坐下,拿起咖啡壺。“那後來呢?”我問她。

“您是說大家後來都怎麼樣了嗎?唔??康拉德?霍夫爾第二天早上搭乘鸛式飛機回去了,然後找到隆美爾,給他講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那隆美爾是怎麼為自己開脫的?”

“跟哈裏建議的差不多一模一樣。他飛到了拉斯滕堡。”

“‘狼穴’?”

“對。他親自見到了希特勒。他告訴希特勒,情報機關警告過他有人圖謀他的性命,所以他才讓伯爾格冒名頂替。他說的其實跟事實也沒多大出入。要是他真親自去了澤西,哈裏肯定已經把他暗殺了。伯爾格則被描述成‘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小人了。”

“我猜,他跟元首彙報的時候應該沒用這類措辭吧。”我說。

“估計沒有。當時還進行了一次正式的調查。戰爭結束幾個月之後,我看到了蓋世太保在這個案子上的卷宗。他們基本上什麼正經結論也沒得出來。您要記得,他們對休?凱爾索到最後都是一無所知,而且全靠了哈裏,才讓隆美爾的解釋真正叫人信服。”

“我沒明白。”我說。

“你記得吧,哈裏當時不厭其煩地說給霍夫爾聽他到底是何許人也,而對蓋世太保來說,這個人的具體事實一說出來,絕對是隆美爾這套解釋的鐵證。他們的檔案上記著哈裏呢,而且追緝過他很長一段時間。別忘了,當時在裏昂,他打死考夫曼之後,他們可是差一丁點兒就抓住他了。”

“所以他們信了隆美爾的話?”

“噢,我覺得希姆萊可能挺鬱悶的吧,但是元首倒是好像對這套解釋很滿意。他們把整個事情都掩蓋住了。戰爭進行到那個節骨眼上,誰會想讓這種事情出現在報紙頭版上呢。我們的人對這件事也處理得大同小異,隻不過原因不一樣。”

“沒公開過?”

“沒錯。”

“從某個方麵來講,”我說,“當時錯手把海因尼?鮑姆給打死了,反倒是解決了不少問題。否則的話,他還真有可能是個燙手山芋。”

“太解決問題了。”薩拉淡淡地說,“哈裏曾經跟我說過,道格?門羅討厭把事情辦得虎頭蛇尾。倒不是說會給誰造成什麼麻煩,登陸日一天比一天近了,隻要能把休?凱爾索平安帶回來,艾森豪威爾就已經樂得眉開眼笑了,別的他都無所謂。我們的情報人員也不想節外生枝,免得讓隆美爾和那些策劃刺殺希特勒的將軍們難做。”

“而且他們差一點就成功了。”我說。

“那年七月份的炸彈襲擊中,希特勒受了傷,不過沒死。”

“那參與密謀的人呢?”

“馮?施陶芬貝格伯爵以及許多人都被處決了。其中有些人死得淒慘無比。”

“隆美爾呢?”

“刺殺行動三天前,盟軍的飛機在低空飛行的時候用機槍掃中了隆美爾的車,他受傷很嚴重。所以,盡管也被卷進那些密謀中去了,但他並沒有任何實質上的行動。”

“但他們還是順藤摸瓜抓到他了是吧?”

“非常快。有些人在蓋世太保的嚴刑逼供之下服了軟,把他招出來了。不過,希特勒不想讓這件事曝光。德國最偉大的戰爭之神幹了這種事,那是多大的醜聞啊。所以希特勒讓他自裁,來換取他的家人不受牽連。”

我點點頭。“那霍夫爾呢?”

“登陸日之後不久,他死在卡昂戰役的一次激戰裏了。”

“休?凱爾索呢?”

“沒有繼續服役,他的腿永遠好不了了。但是,一九四五年三月強渡萊茵河的時候,他們需要他的工程專業知識。他在雷馬根指導修橋的時候中了詭雷,被炸死了。”

我站起身踱到窗邊,望著外麵的雨,心裏想著這一切。“不可思議。”我說,“而且最讓人叫絕的是,這件事一直都沒曝光,整個事情都沒有。”

“理由比較特殊,”她說,“這是考慮到澤西方麵的問題。澤西島是一九四五年五月九日解放的,再過幾個月就是解放四十周年紀念日了。解放紀念日始終是這兒的一個大日子。”

“我能想象得到。”

“但是戰後可有一段相當困難的時期,當時,關於通敵的揭發和反揭發到處都是。那時候,蓋世太保曾經排查出幾百個寫匿名信檢舉朋友和鄰居的人,把他們的名字全都記了下來,因此,戰後政府組建了一個委員會專門調查這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