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畢立正經八兒地攤開一張稿紙,一本正經地構思起來。他自言自語地說:“詩,詩是什麼東西呢?”然而,他怎麼也想不起什麼,隻好用筆在紙上寫著:是你教會了我敲女孩的門/我便來敲你的夜晚。寫後一端詳,原來是海拔寫的。敲夜晚,這夜晚能敲開嗎?他抬起頭來,衝著鏡子裏的人影說:“我這是幹嗎?”他伸手抓住那張紙,揉成一團扔到窗外邊。接著,他又對著鏡子,一下覺得那鏡中的人那麼陌生,簡直懷疑那是不是人們通常說成“人”的東西。他對鏡子說:“畢立,你幹嗎要來到這個世界上呢?這個世界是可以隨便來的嗎?”他衝著鏡子裏的人扮了個鬼臉,可一點心思也笑不起來。真不明白,我的人生竟是這般模樣,誰都比我過得好,隻有我,太不幸了,好像來到這個世界是還債來的。他再不去看鏡子,而是站了起來,嘴裏冒出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他情不自禁地重複幾遍。過一會,他不知道嘴裏念著什麼,兩行熱淚順頰而下。他想:怎麼,我流淚啦?這是怎麼一回事呀?那淚水無法止住地流下來,他對自己說:“反正沒人看到,流流也好!”嘴裏還是不斷地念那句詩。淚如泉湧,他幹脆閉上眼睛,繼而又索性睜開眼,眼前一片模糊,他心裏便不再想什麼,實在是什麼也想不起來了,心底空空的。他的淚水刷刷地流著,從來沒有這樣暢快地流過淚水,好像把整整10年的辛酸、委屈和失敗彙集起來,彙集成一條溪流,奔湧而出,一發不可收了。他坐起來又嗚咽了好久,還不能自製,心裏卻在問:我今天怎麼了,怎麼會這樣呢?這樣過了好久,他心底輕鬆多了,也變得有些踏實起來。於是,打開宿舍的門,走了出去。桔紅的路燈下,他獨自徘徊好一會兒,便又回到宿舍來了。
他毫無睡意,便把那個攪得他不得安寧的替身約會拋開一邊,決定好好想想自己。他本想麵對鏡子,但又害怕自憐。他自問:我幹過那麼多的事,都像浮在半空中似的,沒有一件幹得像個樣。他用雙手抱著頭,隻覺得人浮上沉下起伏動蕩,沒有安穩感。他暗自歎息:隻有我,才知道掙紮是什麼滋味。
他隨手打開抽屜,幾封信又跳入他的眼簾。那是吉妹寫給他的信,有幾封信他做了重點符號,心情舒暢時他便拿出來讀讀。他又禁不住拿了出來,但他又歎了口氣,把信放進抽屜裏去了,抽屜沒有合上。
吉妹是通過路冶芳認識的。她是19歲的姑娘,有一篇《青春歲月的戀人》征文被采用了,她便又寄來了一些小說手稿。因為畢立是寫小說的,路冶芳便把稿子交給他處理。
畢立看完了幾篇小說,覺得寫得平平淡淡,但他中肯地提出了自已的意見,又熱情地鼓勵了她一番。不料一個星期後,又收到了她的小說稿,以後每星期都給他寄小說稿來。畢立一邊自嘲這個小女孩抓錯了對象,一邊不忍心讓她失望。
起先,作為畢立沒有其他的動機;慢慢地,他被激發起來,認為這是完善自己人生的一個途徑,他應該努力去指導這個小女孩才是。他給她寫了一封長信,說:“你再別胡寫了,應該用日記的形式,寫五篇你愛的人,再寫五篇你恨的人。你要知道,你的任務是努力把愛憎情緒表達清楚。用詞的時候,要努力去尋找那些摔在地上能發出聲響的詞彙,要用簡單的詞去表達你內涵豐富的思想。請注意人物的生活語言,即人物語言中特定的語言。寫景不要太泛,否則會使人感到你華而不實。少讀文藝理論方麵的書,想怎麼寫就怎麼寫,隻要能表達自己要表達的東西才行。你很清楚,從傳說故事電視電影小說你已經潛移默化地掌握了一些技法,寫作時絕對要自然放鬆,不要管人物的歸宿,他們自己的命運自己會處理的,別去左右你筆下的人物!懂嗎?笨蛋!多讀書,讀名家的,另外要注意哲學方麵的書,努力培養自己對世界總的認識和把握的能力。另外,還要培養愛心。在中國,人們缺少愛,作為一個寫作者必須具備愛心,對所有人的愛。你要能從壞人身上發現優點,從瘋子瞎子以及殘廢的人身上找到優點,必須這樣!當你進入創作時,切勿滿足第一次衝動,這對創作很重要,因為第一次衝動往往不成熟,而且會使你的作品缺少新意,導致雷同,會使人感到你的體裁陳舊。要學會找新的角度,不要管怎樣去表現它,知道嗎······”
當吉妹第一篇小說《情的懺悔》發表後,畢立感到由衷的喜悅。那段時間,他覺得自己當教師也許會稱職的。以後,吉妹不怎麼寄稿了,卻不斷地給他寫信。他看那些信的時候,心裏說不出有多高興。他們之間的感情上升了。
他們似乎都希望能見麵,又非常害怕見麵。終於,吉妹來到了他的跟前,然而他有些茫然了。這是那個多情的奔放的山裏妹子嗎?她樸實而且略帶羞澀,周身無法體現讓少年們注目的光環,她太普通了,這使畢立懷疑寫信的人和眼前的這個人不是一個人。他冷淡地打量眼前這個陌生的少女,她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垂下頭去乜了他幾眼。他一下感到這個姑娘的做作,心裏湧出了一種複雜的情緒。他幾乎忘了打招呼,表示一種應有的熱情,頓時感到了一神失落。
吉妹絲毫沒有感覺到這一點,她用含情脈脈的目光向畢立傾訴著自己的思念。畢立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一副極其疲憊的樣子。這次見麵很不愉快;更不愉快地是,吉妹看了畢立放在桌上的手稿,一篇題為《中國的性神秘》的論文。吉妹用尖刻的語言攻擊他的觀點。
畢立寫道:“解決中國性神秘的問題應該引起普遍的重視。性的包容量很大,幾乎囊括了一部曆史……中國傳統女性的自卑主義和依順的犧牲精神導致了性的罪惡意識,而男人的罪惡感和強烈的占有欲則是性高深莫測的裝潢和視如生命般的珍貴……人的天性在於好奇,而好奇則是創造的第一前提,而中國人的好奇由於性的神秘鋼鑄鼎文般的禮教經典使它消失殆盡了……性的神秘,也許是一種原始人的產物,因為原始思維無法解釋生育繁殖,便用想像的光環把它們視為聖物。由於宗閥觀念的影響,對子孫血統的嚴格要求,使性在神秘之中永遠地附加上了專製。性,作為人的一種原始的生理需要,一種純動物性的產物,為了滿足這個欲望,人們不擇一切手段去達到和滿足自己的需要……解決這類問題,需要一個長遠的過程,提倡性教育,讓人們像吃飯一樣地不去回避它。在歐洲,16世紀就已經得到解決;文藝複興已過去了幾百年了,而在中國,性的念依然這樣陳舊,不可思議……”
吉妹起先隻是好奇地看著,慢慢地,她的臉色變得嚴峻起來。畢立端坐一邊,有意思地不去看她,吉妹抬頭看了幾次畢立,畢立不去用目光交流,等她看完了,才淡淡地問:“那麼,你有什麼感想?”他極力掩飾著自己內心騷動的情緒。
“我說不清楚,在這個問題上我們差距太大了,我無話可說,也許無法表達,我願意用信的形式對話。”吉妹說。
“沒有必要,我認為我所說的這些話不是什麼新觀念。我還有一篇文章,題目叫《一個性壓抑者的自白》,我冷靜地解剖我受壓抑的原因,其中性壓抑的成分占很大比重。性壓抑是由諸多方麵影響而形成的,比如說我愛一個姑娘,她也愛我,而這姑娘往往裝出一副獻身的樣子,以加重男性的壓力和負擔,以便她更好地依賴對方。其結果是什麼呢?導致了男方的犯罪感。婦女們非常擁護‘婦女解放’這個口號,但她們從來不去解放自己。性的問題,大家都極力回避,而暗地裏又都在幹些什麼呢?幸虧有黑夜,如果地球沒有黑夜,人類會是多麼醜惡啊!如果沒有黑夜,我們這些現代人的道貌岸然就沒有了。那麼,沒有黑夜的情形會是怎麼樣的呢?你說,會是怎麼樣的呢?”
“地球會照轉,人類會照常生存!”吉妹絲毫不為之所動。
“我指心理意識及行為意識!”畢立說,“內在的,一種內在的東西!”
吉妹不作聲。
“你敢坦率地承認,你被性時常攪得無法寧靜麼?有時甚至要用手淫來解決這類問題?”畢立問這句話時,他不敢看吉妹,而是盯著牆壁。說後又覺得太唐突,便說:“對不起,我說話時忘了對象,不過用學術討論的方式來看待也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對不起,我無法討論這類問題,因為我從來沒有細想過!”吉妹臉色紅紅的,支吾著說,很不自在。
“那麼,我還想問,”畢立盯著吉妹,“人具有動物性,為什麼又不敢承認自己的動物性呢?”
“因為,因為人的動物性占極少的一部分!”吉妹回答說,她目光直射,使畢立變得平靜下來許多。
“我一向認為,所謂愛情,就是性行為前的一種表演過程,就像鳥施展自己的羽毛的好看一般!”
“你褻瀆!”吉妹好像很激動,三個字說完後,又茫然地說,“我不知道!”
“是的,坦率地承認!”畢立以勝利者的口吻說,“往深處想,往實質方麵想一下,就是這樣。愛是一種人為的產物,就是這樣!這一切都待我們努力去探討。我一直固執地想把一切事都弄清楚,也不放棄這類問題。一個人要集中精力搞一番事業,就不能被感情所左右,而感情這個東西讓人傷透腦筋,而且往往靠不住。隻是事業,才具有實質性的東西,它永遠屬於你,隻要你不放棄它,它永遠伴隨著你。中國人向來倍受性的壓抑,性欲嘛也隻不過是一種剩餘精力,比如一個人餓得不行,他絕對無法喚起這方麵的欲望。”畢立才覺得他說話時總喜歡用“中國人”,似乎每時都想用高度概栝的方式來概括自己的話題。“那麼,”他又說,“解決性的問題的唯一方式是宣泄,途徑有三條:意淫、手淫、口淫,再就是動真格。我從來就這麼幹,以便集中精力去做其他正事。”
“我不清楚自己怎麼說,你把這一切都說亂了,說得一點味也沒有了!”吉妹說。
“人就是這樣的,無可辯駁!”畢立說,“我寧願找情人,不願找妻子。妻子的義務太多了!最可恨的是,我們這個時代提倡高,我無法高起來了,加上一無所有,媽的,這個世界本來不屬於我,可上帝又給我同樣的欲望,太折磨人了!”“如果,”吉妹又臉紅起來了,“如果,有一人很愛你呢?”畢立心裏說:吉妹,你幹嗎在山裏呢?你是大城市的一個平庸的女人,我也會愛你,不,會和你結婚的。我既然從鄉下闖進都市,我是絕對不願離開它的,因為我從山裏往外衝的時候,還得把你捎上。但他嘴裏卻說:“不!不!我從來不敢認愛,過去我也以為有愛,痛苦地去愛他人,到頭來又是什麼呢?不!我從來認為不存在愛,愛隻不過是結婚前少男少女捧著的一個花環罷了!婚後,你說誰不後悔!我認為世界上沒有愛,我認為隻有性。”
吉妹垂下頭,有些悲哀。
畢立走過去,用手拍拍她的肩說:“別為情感而痛苦,小姑娘,到時候會有一個美麗的王子屬於你的!”
吉妹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畢立不管吉妹心情如何,繼續說:“我他媽的總不明白,什麼事都可以一個人幹,就這事非兩人不可,上帝太可惡了!迄今為止,沒有哪一個姑娘敢和我進行一下野性的證明。連裸體的維納斯也看不到。這些可詛咒的女人部是些一本正經的暗娼!這也是我們這個時代的悲劇!”
吉妹紅著臉盯著他,很開心地笑了。
畢立被她笑得很不高興,脫口而出地說:“怎麼,你敢讓我看看裸體的維納斯嗎?敢和我進行野性的證明嗎?你同樣也不敢!”
吉妹嚴肅地盯著他說:“你不承認愛,就嚇走了所有的姑娘!”她靦腆地笑了。
兩人長久地沉默著。畢立聽見一陣壓抑的抽泣聲,猛然抬起頭。吉妹臉紅紅的,淚水把眼睛染得透明。她盯著他,結結巴巴地說:“你,你是一個壞蛋,一個魔鬼!”畢立情緒一下調動起來了,心底湧出一種柔情和憐憫之情,感覺到自己太殘酷了,對一個純潔的少女竟這般扼殺。他慢慢地走上前去,用手撫摸一下她的頭發,吉妹撲了過來,撲倒在他的懷裏,哇哇慟哭起來。一會兒,吉妹抬起臉來看他,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當他臉觸到對方的唇時,他感到吉妹的嘴唇冰涼,這使他一陣失望。但他的手還是不由自主地摸到了她的胸前,當手一觸到她的乳房時,他猛然推開了她,心裏湧出一股苦澀的味來:她不是貞潔的!他憤怒地想。
吉妹垂著頭,還在回味剛才很甜蜜的一幕。
“媽的,女人真不是玩意!”畢立罵道,他緊盯著吉妹,冷冷地問:“甜蜜嗎?”
“也許!”吉妹回答說。
“很好!也許!你這種類似的經曆恐怕太多了吧!處女膜也許也許了吧!”
“你!!”
“我們可以作為人來研究嘛,像盧梭一樣,把自己展示出來。你想不想聽我關於女人的故事呀?我們來交換一下吧!我想聽一下你關於男人的故事,怎麼樣?”畢立用平靜之中的冷峻對吉妹說。
吉妹冷冷地看著他,對他情緒的急轉感到不理解。
“這就是我!一個卑鄙、渺小、可憐而又道貌岸然不甘墮落的靈魂。我簡直弄不清楚我是個什麼東西!”畢立惡狠狠地罵起自己來,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饒恕過自己,這樣他似乎才好受一點;可做起事來,又從來沒有吸取過教訓。
畢立和吉妹分別以後,吉妹接連來了幾次信;畢立每信必回,他們在信中談論的仍是關於人和“性”的問題。
附吉妹來信一
先生:
你不知道我是帶著什麼心境離開你的,不知為什麼我的心情一天天沉重起來,終日惶惶不安,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掙脫些什麼。有一點我知道,我有一點兒怕你,這已經是不可能擺脫掉的。我又寫了三篇稿子,但不敢寄給你,我想我在今年內恐怕是不敢寄稿給你了,我實在沒有辦法,所以你就放了我吧!
也許我有時候的確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或傻事,也許。但做了就做了,即是做錯了也無須去後悔。我以為人,不管是怎樣的人,作為人的本質是相同的,男人女人,都是人。我隻是想試著說人男人,假如我是當今的一個男人,我會怎樣去要求、改造一個女人呢?女人,不僅要保留著中國傳統的美德,而在此基礎上樹立崇高的理想,崇高的追求,她們會做一般女人做的事情,過著普通人的生活,和普通人沒有質的異樣,而且在條件的允許下盡可能完美自己。我想這些條件夠苛刻了,條件再加多了,我這個女人就沒一點女人味了。
偉人也好,哲人也好,學識淵博的人也好,知識粗淺的人也好,他們首先是一個普通的人,像普通人一樣地生活。社會經濟結構改變著人的性格,人與人之間的聯係,人與人之間的交往,都會影響人改變人,同時也改變著自己,這樣人就與人發生了性格上的差異,但人依舊是人。人有各種欲望,這是人的本質所固有的。有的人貪戀金錢,從而成了吝嗇鬼,於是,他把人的其他欲望全轉移到這一欲望上來了,致使他成了金錢的奴隸;有的人迷戀自己的事業,於是他把人的本質欲望的一部分轉移到了他的事業上,這些人都發生了異化。也許人在想獲得某種欲望的時候,我以為除了食欲以外,任何一種欲望在不可能獲得的前提下,人就不必去獲取。也許有的人認為那是人的需要,是的,那是人的質所決定的,但是人的質不是固定不變的,沒有一個人不會異於這個世界。人,一個“本我”,一個“超我”。超我受外界道德、輿論、法律、習慣等的約束,將本我隱蓋起來;本我受外界的壓力,自覺地異於了這個世界。人的思維支配著自己,這種思維活動不同於動物,它是複雜的,思維支配著人的行動。假如人按自己的任何欲望去放縱自己,那是否還是人呢?人若在某些欲望的壓抑下自覺地調劑著自己,人就不會覺得壓抑。請原諒,我講不清楚了,人真是太難理解了!
哎,怎麼說呢?我覺得我到你那裏去了一趟,接受了一些東西,這些所接受的東西,並不能在我這種環境中展示出來。於是,我跟周圍發生了異化。“吉榮變了!”大家都這麼說,其實我根本沒有變。我認為你壞。當然,我不能接受的東西並非就是壞的,這隻是關係到各個人的事情,各人對某些事物愛怎麼看就怎麼看,對某些事愛怎麼做就怎麼做,誰也不能強加於誰。
我想和你多交流。關於人的問題越來越叫我困惑不安,因為我感到周圍的人麵目多變,我自己有時也變得糊裏糊塗,我真不知道自己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盼能來信。
祝你愉快!
榮
x月x日晚10點
畢立努力回憶給她的回信,好像很簡單,而且很尖刻地對她說了些什麼話。他說:“關於人的問題,我不清楚,世界往往是這樣的,越是簡單的問題往往越很複雜。所謂曆史上那些偉大的哲學家總是為幾個人人都能想到的基本問題而耗費了一生的精力,最後的結局大多是不可知論者,人去研究人本身是個笑話,等著吧,小姑娘,等到外星人出現的時候,讓他們來研究吧!我從來不打算去管什麼超我本我之類,我認為人生下來就是受苦的,人麵臨的苦難太多,人應該用各種途徑找樂,行不了大樂行中樂,行不了中樂行小樂,我隻求痛快。創作本身有多大價值,我一直懷疑這個問題,但我為什麼要去創作去思考呢?很簡單,我多出於發泄,僅此而已!”畢立眼前猛然跳出了這一幕,也許是她15歲或者18歲或者就在他們見麵前一天的早上或者黃昏,她和誰野合過,女人維護貞潔的尊嚴往往虛偽透頂。他不知道他還對她寫過什麼話了,以致吉妹第二封來信叫他無法冷靜下來而被她弄得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