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鈞被羅慶說得心頭一團火熱,但他還是冷靜地道:“我需要你太太的同意電話,還有你父母的。”
柳鈞不很相信羅慶真會辭去公務員科長職務來騰飛任職,最多是熱血衝頂說幾句,然後回家被妻子父母一拉扯,估計早沒戲了。一個有實權的科長,不說眼下高薪養廉弄出來的工資獎金和生老病死的全包福利,單說別人辦事去送的小禮,而不用紅包,羅慶就能經常拎海鮮瓜果給騰飛的朋友們來分享。更別提去哪兒都打折,就房子打折購買,一下就是好幾萬,含金量太高。若羅慶是他兄弟,他都得按下羅慶好好教育,別輕易放棄公務員這頭銜。
柳鈞去醫院接受體檢,是騰飛為全體員工統一組織的體檢。等他從醫院出來,忍不住先給嘉麗打電話,他竟然真的高血壓臨界。他這麼一個沒有家族病史,而且身體鍛煉正常,全身脂肪含量不高的人,竟然真的血壓高到臨界,再往上跳一步,就是貨真價實的高血壓了。好在嘉麗安慰他,這都是壓力太大逼出來的,平時要注意勞逸結合,安排時間休閑,血壓可能會降下來。柳鈞將信將疑,拐去準嶽父那兒討教。準嶽父當然仔細得多,幾乎是讓柳鈞再做一次更透的體檢,將器質性病變引起的高血壓排除了,才得出與嘉麗差不多的結論。
吃完飯,柳鈞老老實實聽準嶽父談了一頓飯時間的修身養性,但是一吃完飯,崔冰冰一句話就全部推翻:“他要是一天不罵人,那一天的次品率準超標。”
準嶽父雲:“可以以理服人,未必罵人才是解決之道。”
“看場合。戰場上如果有違抗軍令的,人家還一顆槍子兒崩了呢。工廠,尤其是車間,直接最有效。磨磨嘰嘰是你們醫院事業單位裏的作風,連我現在這個銀行都沒那麼好說話了。”
“沒有吧,我哪有這麼粗糙,我經常做思想工作的,我還搞平衡,搞曲線救國。”柳鈞腦袋裏不覺冒出以前見過的楊巡罵得市一機管理人員服服帖帖的場麵。他哪有楊巡那形象。
“你還動粗呢,別瞪我,我見過,那次有個基礎工打掃不幹淨,又不聽車間小頭目的指令掉頭離開,你正好經過,一個龍爪手將基礎工押回來,我看那基礎工服服帖帖做得飛快。沒有?別賴,我從攝像頭裏看見的。”
“有……嗎?”柳鈞心裏想不起來,每天事情奇多,有時候哪來得及細想,很多動作言論都是下意識的反應。
準嶽父擔憂地看看女兒,對柳鈞道:“那是應該改改脾氣,不僅為血壓,也為同事朋友的友好。”
“爸放心……”見她爸一臉憂慮看著她,崔冰冰心中恍然大悟,“我們兩個都是我施家暴,他打不還手。”
但柳鈞從準嶽父家出來,還是忍不住問崔冰冰:“我真的對基礎工一個龍爪手?這不是很那摩溫①很反麵嗎,我怎麼做得出來?”
“我還真沒冤你,那天在老張辦公室看到,老張一臉見怪不怪的。你暴力了以後就匆匆走開了,倒沒有留在現場耀武揚威。”
“我的天!”他還真成楊巡了,“我現在的形象是不是特包工頭?”
“豈止豈止,更像黑社會打手,當然不是教父級別的,隻是打手小頭目,出體力的那種。”
柳鈞降下車窗,轉過倒車鏡猛照,被崔冰冰一把揪回。“照什麼照,我看著帥就行,男人要麵團一樣才死定了呢,錢宏明我就不喜歡,進去上海寫字樓,一抓一大把都是這種油頭粉麵的。”
“我這樣的,工地上一抓也是一大把。”
“不在工地,又有工地氣質,錯位,人格分裂,才稀罕啊。”
回到研發中心別墅,柳鈞脫掉西裝,換上白色圓領T恤和花花綠綠的沙灘褲,抓亂頭發出來問崔冰冰:“像嗎?”
“還差一雙海綿拖鞋。”崔冰冰表示肯定。
柳鈞對著落地鏡子痛心疾首,連呼上帝,當即打電話給小柯,讓周末安排號召研發中心人員去小柯老家春遊。但電話才完,另一個電話進來,是生產車間發生事故,行車上麵掉下一枚粗壯鉚釘,砸傷下麵一個當班工人,完全是小概率事件,完全的倒黴。崔冰冰看到柳鈞頓時眼珠子凸起,扔下電話大罵國產行車製造商,然後連續打電話查問現場處理情況,最後出門趕去醫院看望傷員。
崔冰冰笑嘻嘻跟出去問一句:“你這態度,若是身邊女人是林妹妹,會不會被你嚇死?”
“林妹妹都嚇跑了,我身邊隻剩你。”
“你奶奶的死鄉企,瘟鄉企……”崔冰冰氣得大罵,但一動不敢動,因柳鈞飛快倒車,那速度,她看著嚇死,“路上慢點兒。”
“放心,不會超速。罰款貴呢。”
後麵的幾個字幾不可聞,不過崔冰冰從柳鈞的對答中看出他對這起工傷事故的處理胸有成竹,此去匆匆,想趕在傷員之前到達醫院,主要是為了表明他這個騰飛老板以人為本的理念,即使小工傷也不會輕視。隻是火氣還真太爆了點兒,若是能舉重若輕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