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哪裏看到過這麼一句話:人,生來是平等的,不要懷疑自己的存在和別人有什麼分別,命運在自己的手裏。
我最痛恨這句話。
每個人投胎到的家庭都是不同的,年少接觸到的事物,長大後的社交麵,丈夫的好壞,這都無不體現著,人,在出生前就是不同的。正是因為一開始的不同,每個人的一生都是無法和別人比較的。直到死,那種不同還在延續著,並且會影響到後人。
如果可能,我很想問問說那個人怎麼會說出“人生來是平等”的話來。可惜,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我想,那個人可能過著優越生活的人,因為他的優越,他無法看到路人的寒冷與悲傷。而那麼多路人中,我就是其中之一。
我叫官女。是羊倌兒的女兒。
我家在整個村裏是最窮的。所以爸爸一直想生個兒子來證明其實我家也是可以揚眉吐氣的!可惜,這個願望一直到我的出生也沒實現。我是第三個孩子,上麵有兩個姐姐。我出生那天,是冬天最寒冷一天,下著很大的雪,百年難得一見的雪。
媽媽一直在破爛的臥房撕叫著,奶奶和爸爸坐在堂前的木椅上,兩個姐姐蹲在地上,眼巴巴地朝那快褪色得不成樣的簾布看。
終於“哇”地一聲,我降落了。
爸爸一把衝進來問產婆:“是男是女?”
產婆已經為媽媽接生了三次,都幾乎不太好意思開口,她蠕囁著嘴:“是……是個妞。”說完連手都來不及就直朝門外跑了。
爸爸癱坐在炕上,甚至都不看媽媽一看,眼巴巴地看著外麵白茫茫的一片。
奶奶嗤了下鼻子,陰陽怪氣地說:“是個母雞養了這麼些年也該生個好蛋了吧!”說完,指著莛莛,就是我大姐說:“今天你媽不能做飯,你來做。”
可憐的大姐那時隻有八歲,她挽著袖子,站在板凳上,小手凍得通紅,一把一把摸索著幹這些原本不應該她幹的事。
而我的媽媽,在生下我後,躺在床上,沒有人慰問她一聲,就連飯都是大姐和二姐偷偷端過來給她吃的。
我生下後的幾天,村裏的人知道爸爸有沒有如願生兒子更加取笑他,“羊倌兒,說呢生了三崽都沒如願,老天要你家斷種吧?哈哈……”
“羊倌兒!你三女兒取名沒有?我看幹脆叫倌女吧!”
“放羊人的女兒?這名好!”
眾人揶揄著木訥的爸爸。
這些事情,都是我長大後大姐說給我聽的。
從此,我就叫倌女。
我真正的名字叫官女,別人卻叫我倌女。
從小,我就受著比別人多一倍甚至多幾倍的屈辱。
同學會笑我:“倌女,你爸是羊倌兒,你是他女兒!”
就因為我叫倌女,所以,可以任人欺負。
小時候我問大姐:“為什麼別人要欺負我?”我覺得自己很委屈,小臉埋得很低。
大姐蹲下來親我的臉蛋:“官女,現在的一切不能代表什麼,將來誰走的遠還不一定!放心,等到你長大了,叫所有人都尊敬你。”
“長大後讓所有人都尊敬我?”我似懂非懂地念著這句話,感覺希望就在不遠的地方。
可我受別人愚弄的情況並沒有因此而減少,別人拿石子扔我,把唾沫吐在我身上,在我的飯盒裏放蟑螂……我不再哭了,大姐說哭不能代表什麼。所以很小開始我就學會不在人前哭。我總對自己說,我要長大,長大,那樣我就不會受人欺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