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如刀,呼嘯著,濕透了的衣服緊緊貼在皮膚上,冰冷刺骨。
他已不記得從寒冷的湖水中爬出來後走多久了。
隻感覺每邁出一步,自己的胃就連著全身的肌肉一陣抽搐打顫。饑餓與寒冷如同兩個冷漠的死神,伴隨著他的步伐緩慢接近。
我要死了。
這個念頭從他降生到現在,第一次清晰的浮現在腦海,真實而又淒涼。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在這個地方,對於記憶。他隻記得在最後時刻,扭曲的車廂發出刺耳的尖嘯,人們臉上驚恐的表情最終定格,眨眼間便被黑暗的洪流所吞噬。
用盡了最後的力氣,他眼前出現了模糊的幻影,眼皮重如千鈞,終於全身脫力倒在了鬆弛的土地上。
楊越做了一個夢,夢到火車上出現的那幕腥風血雨,人們臉上的尖叫與絕望,讓他不知道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
直到眼前出現了一道白光,刺眼的光芒讓他花了很長的時間才睜開酸澀的眼。
那是一根蠟燭,孤獨的放在一個倒放的破盆子上,光亮印下,將物品的倒影拉得很長。
疲憊地睜開苦澀的雙眼,你最希望看見什麼?
作為一個現代人,楊越會毫不猶豫的說出:可口的食物、一杯幹淨的水。
可遺憾的是,這些都沒有,他隻是睡在一個用石頭和木塊搭成的破舊房間裏。躺在一張髒兮兮的穀草床上,身下墊著的穀草受到擠壓從邊緣支出來,整個房間處處透露著落後與貧窮。
“嘿!醒了,爹!快來!他醒了!”瘦得仿佛弱不禁風的少年手指著他,興奮地叫喊著。
孩子十六七歲的年紀,臉龐因為營養不良而幹瘦,穿著件洗得發皺的灰馬褂,前額的頭發被剃光了,成了電視中清朝人才有的發型。
緊跟著,一個身材傴僂的老人家端著個冒熱氣的小碗小心地走進來。楊越看著他手中的碗,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聞著空氣中那股淡淡的香味,還是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幹裂的嘴唇。
老人小心翼翼的把碗放在楊越的手中,微笑著,黝黑的臉龐上皺紋叢生,後背微駝。
“喝點魚湯吧,剛煮的。”
樸素的話語衝破脆弱的束縛,楊越覺得自己的肚子咕嚕咕嚕叫,“嗯”了一聲他猛地埋頭喝起來。
魚湯的味道淡淡的,就好似沒放鹽,一丁點翠綠的蔥花飄蕩在油暈之間,卻散發著清新誘人的清香。沒多久他手中的碗就見了底。輕輕的放下碗,肚子雖然暖和了,但這一點魚湯明顯不夠填補他空蕩蕩的胃。
老人見狀,知道他還沒吃飽,微微一笑便起身:“我去村長家討點小米,給你煮個粥。”說完就轉身走了出去。
房間裏,隻剩下那個髒兮兮的孩子趴在他的床邊一臉好奇地看著他。
他撲朔著雙眼,顯然,他們這個家很久沒有來過客人了。
那天,那個隻有十七歲的孩子和他說了很多。
他的名字叫石信天,不過村裏的人都喜歡喚他石頭,而他的爹就是村裏的漁夫老石頭。
前天,天氣不好,老石頭的運氣也很差,一條魚都沒有捕到。沒成想在回家的路上意外的發現了昏迷的楊越。
因此,楊越他幸運的活了下來,雖然因為發燒昏迷了整整兩天兩夜,但是有些事情才剛剛開始。
因為現在的時間是,鹹豐元年,1851年!
……
如果沒有楊越的出現,小石頭的人生軌跡最多隻是繼承老石頭的漁船,娶一個門當戶對的農家女子,成為一個靠小船養家糊口的漁民,一輩子在這漁村之中。
在石頭才幾歲的時候,一次饑荒破壞了他的家,時值第一次鴉片戰爭失敗,清政府急需要白銀堵上窟窿。對於饑荒,不但不賑災反而火上澆油,稅收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