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千裏之外,大明帝國的核心心髒位置,每月一次的望朝開始了。
剛剛蒙蒙亮,帝國京師核心處,一處古老的宮殿在黎明的微光中若隱如現,低沉的趴在地上像是沉睡了千年的古獸。
低沉的還有那嗚嗚的似號角一般的聲音。
宮門“哢哢”開啟,紅漆剝落,露出一塊塊斑駁的顏色。
百官依次進入宮門,繞過外朝的三大殿,在內宮與外朝交接的地方是一道寬廣的城牆,牆上構築了一座不大不的宮殿,值班的禁軍左右站牢,威風凜凜一絲不動,就像那寒風中飄揚的五爪金龍繡旗下麵的旗杆一樣。
不一會兒,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皇帝駕到,百官早朝!”
偏殿中有坐著有站著的百官此刻才各自整理衣服,以英國宮張之極和魏國公徐弘基為首分作左右兩排,依從恭恭敬敬的拉開偏殿的門,躬著身子低著頭進入平台正殿中。
百官列定,跪迎!
雖然太監喊過“皇帝駕到”,可此時的皇帝還沒到,等到百官都列定之後,皇帝才從後麵進入前廳,龍行虎步的走到禦座旁邊,緩緩坐下來。
“眾卿平身!”
崇禎皇帝很年輕,聲音聽著也很年輕。
啟末年繼位為大明朝皇帝,當時的他才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少年而已,然而,這不是個平常的少年。
在啟年間緊張的政治環境中,他在陰暗的角落裏成長起來,繼位後以雷霆萬鈞之力橫掃閹黨,當然了這種環境塑造了他堅毅的性格,也塑造了他的自以為是,剛愎自用。
在他的眼中,整個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隻有兩種人:一是時刻想著結黨營私的人,一是對他忠心耿耿的人。
下麵跪著的群臣整齊劃一的起身,站滿了整個殿堂。
崇禎坐在椅子上,他臉蛋消瘦,眉宇之間有股和年齡不相符的滄桑,如果你仔細看,會看到他眼角疲憊和被歲月折磨出來的淡淡的皺紋。
這是崇禎四年的最後一次大規模的朝會。
這次朝會參見的不但有各個從洪武年間便遺存下來的勳貴後裔,還有在京的三品以上官員,有九邊之地重要的封疆大吏。
“曹文衡上的奏疏,司禮監已經給朕看過,朕留中未發,不知諸位有何提議?”
曹文衡乃是薊遼總督,今年秋的時候,皇太極突然發兵,在大淩河與明軍對峙,雙方又是一輪攻守之戰。
明軍的補給線很長,大淩河距離錦州也有一段距離,從京師開運過去的物資,一路繞過渤海灣,從寧遠到錦州再到大淩河,往往會有所耽擱。
曹文衡依此為借口,上書朝廷建議棄了大淩河防守,退守錦州,等來年開春暖和了以後再行進攻。
關於曹文衡的奏疏,內閣經過研究之後已經給出了意見:同意。
司禮監王承恩卻沒有急著披紅,專門拿著奏疏跟崇禎皇帝細,皇帝的意思差不多是不同意棄守的。
作為第一責任人,兵部尚書熊明遇必須站出來表態了。
當然,他也已經知道了內閣的意思,便道:“陛下,臣以為不如以退為進。建虜來勢洶洶,其鋒不可硬擋,大淩河並非膏腴之地,易攻難守且無法屯守。此時正值嚴冬,棄了大淩河退守錦州,臣料想建虜必然退兵。”
禦史台唐世濟出列,同樣抱了抱手對崇禎行禮,然後道:“臣附議!一旦建虜退兵,遼東戰事便可告一段落,臣料定建虜必然不會派兵留守大淩河,來年開春一到,我軍便可再次接管要塞!”
“萬萬不可!”孫承宗慌忙出列,對著皇帝下跪,身子微微顫抖,激動道:“陛下,萬萬不可啊。且不大淩河要塞本就是我明軍地盤,當初太祖皇帝成祖皇帝開邊遼陽,是何等不易,如何今日便棄就棄了?如此反複,百姓何堪重負,便是明年僥幸奪了大淩河,於我軍屯守合一的策令也多有不符,如此,來年便難有人留下墾守矣!”
“孫大人,老成謀國之言!”
朱由檢憋了好一會,才點頭認可,令孫承宗起身後,歎了一口氣道:“可,倒是有個難處,洪台吉久圍不退,大淩河缺衣斷糧,如何防守?”
現在寒冬臘月再往東北送什麼軍需物資,肯定是不現實的。
“沒有別的辦法!”孫承宗道:“唯有死守一途。我大淩河斷糧少衣不假,可他洪台吉就能好受了麼,臣料定,若在堅持半月不下,洪台吉定然會退兵!”
“行吧,就這樣。”崇禎一揮手:“孫愛卿平身。”又對身邊的司禮秉筆太監王承恩道:“大伴就按孫先生的辦,讓曹文衡務必死守大淩河,丟了大淩河朕要他人頭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