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她將破煞劍交予自己時那眼眸中的萌動，仿佛是初春的月夜裏漫天的星辰。他想起他們在青城上的抵死纏綿，想起他對她沒來由的厭惡，還有她始終如一的那份情深。宋子書望著虞闌珊，便發現悸動悵然若失。
直到宋子書的肚子裏又傳來咕咕的響聲，虞闌珊才驚覺原來自己是出去尋找食物的。兩人尷尬的對望，難掩的落寞。宋子書繞過虞闌珊身旁，羅浮山上仙霧繚繞，他看不真切，隻得深一足淺一足，不小心踩進了溪水裏亦渾然不覺。
水到底是濕了腳了，刺骨刺骨的。不過這一下，竟在溪水間瞄到幾尾不大的魚兒，這讓宋子書喜出望外。大致是因為隆冬的緣故，那魚兒都懶得遊動，身體挨著水底，不仔細瞧還以為是水裏的石頭。畢竟是魯莽的男兒，一伸手便攪了溪水，惹得魚兒四處逃竄。
待捧回魚，兩人急急忙忙生火，等到聞到香味，暮色四合，兩人吃著沒有味道的魚肉，有如嚼蠟。
宋子書隻得壓抑心頭的惦念，但卻不知為何望著虞闌珊的影子，竟漸漸幻化出葉楚泠來。
（三）
青城上也落雪了。
雪花漫漫，掛在樹梢凝成冰晶，興許是太重，枝頭微彎，不留神還有一兩枝被壓斷了。想念便來得天翻地覆，子禪不知如今的幾人是否各自安好。猶記得那時四人在雪地舞蹈還亂了陣腳，那蹩腳的模樣現在想來都忍俊不禁。
又是落雪，誰人共舞？
途徑青城山腳，葉楚泠止步不前，那千級丹梯聳入雲間，高不可及，恐怕都快趕上傳說裏的淩霄殿了。然而那裏，卻有她不可磨滅的記憶。
忘憂瞧一眼葉楚泠目不轉睛的地方：“姐姐是想子書哥哥了麼？”
誰說不是呢。
當初一個是翩翩少年郎，一個是刁蠻醫仙，怎知經曆了重重磨難之後，一個早已變得陌生不已，而另一個卻總也以淚洗麵，好似遭負心人所棄的怨婦。難免會有物是人非的感覺。
究竟是因為，當初的他們不夠真實，還是在這真實的天地間，他們的性子被硬生生扭轉了個方向，成了連自己都認不得的自己。
誰知道呢？
興許某日，當繁華落盡，她的心因為千瘡百孔而鮮血流盡的時刻，她便會安安心心回她的暮雲山，再不管日月輪回，此起彼落，那些糾葛都於她無關。她隻要安安心心守著那些回憶度日，那些最珍貴的快樂，她永不能往往卻的昔日光景，慢慢垂垂老矣。
葉楚泠不知這一日何時來到，她想自己之所以如此費心盡力的想要陪伴在宋子書左右，或許更多的再不是期待那些隻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而在等待宋子書將她最後的一點心力耗盡，那她就能說服自己離去。
她是醫者，蒼生為己任，不是守住一人。
所以，離暮雲山，不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