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忘憂和虎子被葉楚泠用能裹的衣服全都裹住了全身,連手都露不出來,隻有一雙眼睛尚且沒被蒙住,呼吸有些困難,但好在還能透過布料換氣,因為姐姐下了命令的,於是兩人隻能隔得遠遠的瞧著。
如果說無懼於死亡,估計誰人也沒有那個勇氣,隻是當葉楚泠看見一雙雙絕望的眼眸時,卻無法說服自己趕緊離開這個人間煉獄免得殃及自身。
她用絲帕掩麵,在腦後係上,不知道的人窄一看,大概是要以為見到了女俠了。
但誰又能說,她不是個俠義之士?
葉楚泠仔細觀察了患者的狀況,病患的共同之處是全都長了水泡或者斑點,皮膚上一道道被抓撓出的血痕,頭皮一陣發麻。但到了這個關頭,能做的唯有硬著頭皮上陣,手指搭上患者的手腕,脈象微弱卻暗裏湧動,體內有股子邪氣以致內裏燥熱,溫度升高,從而連皮膚都覺得奇癢難忍,可皮膚上生出的泡疹一撓就破,流出膿水,心頭火燒火燎一般,精神頭再足的人也折騰不了幾日就奄奄一息。
詢問了幾人,或多或少都有頭疼腦熱的症狀,有時還忽冷忽熱,按照症狀來看,倒像是醫書上提到過的“天花”。
這病的傳染率極高,接觸不慎都極有可能感染,擴散快,說話間飛濺出的唾沫都有可能將另一個人傳染,且醫書上從未記載這病的醫治方法。
“比歲有病時行,仍發瘡頭麵及身,須臾周匝,狀如火瘡,皆戴白漿。”晉代道家藥者葛洪的記載於眼前的病患症狀大致相同,葉楚泠於是更加確定推斷沒錯。然而如何醫治卻成了個難題。
先拋開醫治得好與否不論,葉楚泠明白此時此刻自己亦是處在水深火熱之中,隻是沒來由的率先想起了宋子禪而非子書,她想起曾經遇到那麼多難關的時候,子禪從來都是與自己同進同退的,何時有過推脫和退卻?一時間鼻子有些發酸,眼前就蒸騰起水霧來。
越是在生死關頭,心裏越是愧疚難當。
(二)
除了那些已經染了病的人,家家都是門窗緊閉,不過餘下的也沒幾家了,隻隱約有些微弱的燭光透出來,才曉得有人住。
站在門前敲了許久,裏麵也無人回應,葉楚泠猜想大概是沒人,轉身準備離去,忘憂側著耳朵貼在門上,聽見房裏有窸窸窣窣的聲響。
“主人家,我是一名醫者,偶爾路過此處,見到這樣的慘象,著實不能不理,我亦知曉你們的難處,我隻想找個安全的地方將弟弟妹妹安置,還請主人家行個方便。”葉楚泠猜想主人家大概是顧慮怕遭傳染,所以在門外喊開了。“這瘟疫一日不除,你們一日也不能出門,可長此以往,你們能一直躲在房裏嗎?畢竟要過日子,要吃喝不是。”
房裏的一家老小聽了葉楚泠的話,也覺得有理,老人家想開門,卻有一個又尖又細的聲音響起:“放你進來把我們一家感染了怎麼辦?你既然是大夫,怎麼不先把外頭的死人醫活再來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