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的冬夜,一燈如豆。
石秋蘭做好了飯菜,默默的端了上來,兩個人,四個菜,在山村裏算是極為豐盛的標準了。
豆泡燉臘肉,粉絲臘雞山藥一起煲,一盤家常豆腐,豆腐是村裏村民自家釀的,正宗用自家地裏的黃豆磨出來的漿水做的。
外加一大盆雞蛋炒菌菇,這是山裏人家待客的最常見的一道菜。
燈下,兩個黃泥炭爐子擱在桌上,木炭在灶膛裏煨過火,燃的正旺,上麵燉的兩個赤褐色的搪瓷缽子,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翻著泡,湯湯水水溢出的香味,讓冷寂的冬夜總算有了些溫暖的味道。
石秋蘭從灶屋裏拿了一個塑料壺出來,裏麵裝的是散裝酒,也是山裏人家幾乎家家必備的物件,包穀燒,這玩意冬天好使,能捱冷。
倒了兩杯,遞了一杯給周紅渠。
“吃吧,天氣冷,出鍋就涼了...”石秋蘭輕聲的說了一聲,自己便夾了一筷子雞蛋炒菌菇,慢慢的咀嚼了起來。
晚間從周紅渠突然出現,一直到此時,石秋蘭的心裏還是茫無頭緒,矛盾交織,麵對著周紅渠,她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兩人之間的這種關係了。
她的心裏是矛盾的,有時候她願意讓他占有讓他親近,默默的也就認了,甚至周紅渠一個暗示,她都會主動前去,可有時候她又厭惡他,反感他,討厭他挨近自己...
周國成的事,並沒有給石秋蘭帶來很大的情緒波動,心裏也好,麵上也好,除了剛開始聽到時,覺得有些突兀外,有些不相信的猶疑外,再無更多的情緒,沒有什麼失落,更沒有什麼悲傷。
陌路的愛人,死去的婚姻,哪裏還有一絲絲的波瀾,同在一個屋簷下,同睡一張床,卻隔著這個世間最遙遠的距離...你好也罷,你歹也罷,與我又有何幹了呢?不過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好,來,秋蘭,幹一個,你要不會喝,就隨意抿口...唔,這菜不錯,味道好,是周家畈的味道...好吃。”周紅渠端起杯子對石秋蘭笑著,話說的很中聽,手一抬,狠狠的砸吧了一大口。
在炭火上的缽子裏撈了一塊勒條,呲溜的啃著,邊吃邊誇讚。
唉,賢惠的一個女人啊,可惜,命不好,碰到周國成這孽障,好好的一個少婦竟然守著活寡,時不時還要挨頓拳腳...苦命哦。
石秋蘭微微的垂著眼斂,喝了一大口,辛辣無比的包穀燒順著喉嚨,火燒火燎一般,頓時,女人的臉染了層煙霞,在燈下朦朧迷離。
酒入愁腸愁更愁。
包穀燒在肚裏刺激著石秋蘭,讓她又想起晚上在周紅渠來之前,她悶坐在灶膛前想的事,她本在想著民辦教師轉正的那個事,這麼長時間了,鎮上教育組一直沒見再有任何消息和通知,也不知道今年的指標和名額什麼時候申報,急人啊。
周邊其它村小任課的老師們,傳來的消息卻是很不妙,一個比一個糟糕,有的說名額被人拿的賣錢了,有的說指標被當官的都占去了...隻是都是這樣傳著,也沒見誰看到真實的結果,到底是真是假,總叫人心裏忐忑難安,坐臥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