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煙繚繞。
殿門外賣可樂,殿門裏問姻緣。
捧著兩塊錢買來的香,麵對著巨大的香爐,花漫青覺得這大名鼎鼎的金山寺挺可樂。不過,相親失敗,在這周圍溜達溜達消磨時間,總比現在就回去麵對老媽好麼。
花漫青排隊過去,將香插在香爐上,然後走到鋪墊上,跪下。她略微停頓了一下,思索道:要許願呢,許什麼願呢?唔,不是姻緣都是月老用紅繩牽好的嗎?能給她瞧一瞧指尖的紅繩是啥樣子的,還有紅繩那段是誰嗎?她漫不經心地默禱幾句,磕了三個頭。
花漫青起身時,看了眼笑嗬嗬的金身佛像,轉身溜溜達達地出門了,心裏卻叨咕著:誰還沒許過願呢?如果許願就能靈驗,這金山寺門口也就不用賣可樂了。
君不見,大雄寶殿上的金身佛祖眉頭微微一緊。
花漫青一路閑逛有些累了,便在金山半山腰一個涼亭的長凳上休息。她屁股一落長凳,頓時困意襲來,頭便往涼亭那紅豔粗壯的柱子一靠,睡著了。
沒過一會,花漫青睜開眼睛看見她左手的小拇指指尖竟然有根紅繩,她的視線順著紅繩望去,卻發現這紅繩很長,一直穿過雲端,不知道另一端係在何處。
花漫青起身,她發現自己竟然是腳尖離地,回頭一看她的肉身靠在涼亭的柱子上雙目緊閉。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一陣風吹來,將她托入空中,接著指尖紅繩微微一緊,牽著她往高空飛去。隻見碧水環繞、香煙繚繚的金山寺越來越小,隻一會兒花漫青便像是收線的風箏,落入雲端。
她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往後拉扯著她,隻能雙手死死的抓著白雲。
花漫青回頭一看,原來身後不遠處的雲端,有一個比臉盆略大的黑洞,黑洞裏呼啦啦的響著風聲,紅繩顫抖著直穿過這個黑洞。可是她沒堅持一會,黑洞就將她吸入其中。
花漫青如同墜入沒有底的深井一般,呼哧呼哧的風在她耳邊嘶叫著,睜大著雙眼卻什麼也看不見,隻是黑乎乎的一片。她害怕極了,想叫也叫不出聲響來,落了好一陣子,終於落地了,卻輕柔得很。
四周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見,她扭動了下身子,發現似乎被什麼空間禁錮了。這時候外麵一陣陣的蟲鳴顯得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
花漫青的眼前漸漸亮了起來,禁錮她活動的是一個橢圓形的物體,陽光透了進來,她看見自己青翠的尾巴,天哪,她居然變成了一條綠蛇,這一定是夢。
她閉上眼睛用頭撞擊那橢圓形物體,一陣劇痛襲來,天旋地轉。同時聽見“哢嚓”一聲,隻見原本像堵牆的橢圓形物體居然被撞出一個大洞來。
花漫青遊出蛋殼,隻見周圍長滿綠色高大的草,那些草長得都跟樹一般高。
地麵傳來很強的震動,伴隨著咯咯蛋的叫聲,她扭頭看見一隻如同恐龍般大小的花斑母雞,由遠及近。有一隻母雞正歪著腦袋看著她,眼見著母雞的喙(hui)由高空迅速落下,正當她要成為母雞的小菜時。一隻溫熱的手輕輕捏住她,將她帶離了地麵。
“真是青翠可愛啊。”
這個眼角有些微微上翹的少年,溫和地微笑著,舒展了他濃鬱的眉毛。
花漫青蜷成一團,把頭埋在自己的尾巴尖下麵,少年掌心的溫度真的讓她很舒服。
可是,她現在是條蛇,是條蛇啊!雖然是條和蚯蚓差不多大的小蛇……可她是綠色的,綠色的啊!這少年也忒二了吧,就不怕她是條竹葉青?
就算這少年不懂,那書童呢?那個一直跟在少年身後,胖乎乎左眼眼角處有一塊碗底大小青色胎記的書童,讓你跟著你家少爺出門,真是所托非人。花漫青一邊腹誹,一邊哀怨。
“我說六子,你身上帶墨盒了麼?”
“對的,帶了,少爺!”一旁的書童趕緊從懷中摸出個黑色的小盒子,並用他胖乎乎的手遞了過來。
少年隨手把墨盒裏的兩枚鬆墨拈出來扔了,把花漫青小心翼翼地放了進去。
花漫青發現在盒子裏伸不直身子,要卷起點頭尾,不過總的來說住的還算寬敞。看著頭頂的方塊天慢慢變小,最後消失,墨盒的縫裏落下些光,雖不夠亮,但也能看的見四壁。
一陣搖晃後,四周頓時黑了,此時花漫青被那少年揣在了盒子裏。
她在盒子裏聽得見他的心跳,聞到他身上的皂角清香,然後是規律的搖晃,那少年,大概是在行走。
搖籃一樣的晃動中,花漫青昏昏欲睡。
記得那金山寺,記得那一炷香。
記得睡夢中左手小指上那一根紅繩。
然後……
她已經是一條剛剛破殼而出的青蛇。
那麼,紅線的那一端,是誰?
是誰牽引她來了這個陌生的地方?
會是他嗎?是這個少年?
可是,又怎麼可能。
他是人,而她……是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