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的神秘讓人蠢蠢欲動,越是神秘越向前,越是看不透。正因為看不透,所以,去探究竟,去問,去尋。這就像你遇到了某個人,冥冥之中,她讓你欲罷不能,百轉千回地去折騰彼此。
1
暗紅的印花地毯,明快又不失莊重的琉璃色餐台,來自意大利北部的Valgella紅酒,還有牆上的巨幅風情女明星畫報。伴隨著D企職員的陸續到場,大廳開始顯得逼仄而攢動。
D企是本市數一數二的鞋業巨頭,它的根枝甚至蔓延伸展到全國各地,迪希作為這家企業的高級主管之一,本應該在此時此刻,為身為這樣的企業員工而慶幸,或者說是自豪。但是,這一季的周年酒會,比往年略顯得寒酸了些。
迪希的心情,始終歡喜不起來。
當那個充滿誘惑的神秘女孩在出現的那一刻起,就吸引了無數人垂涎的目光。
她穿淡藍色硬質牛仔褲,緊身純色小衫,胸和臀都鼓鼓的,腰卻不盈一握,是男人眼中最完美的身材。輪廓清晰的五官在她白皙的皮膚上越發顯得風生水起,她美得令人驚詫,尤其是她的那雙腳,每一顆指頭,都像水生生剛剛被扒了蠶豆,指甲是健康的亮粉色,它們安然地貼在華麗的半麵露指高跟涼鞋中。
她的裝束明顯在今晚的酒會上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另類,這是D企員工最該穿著隆重的周年酒會。她竟然穿得像個逛菜市場的小丫頭。
迪希衝助理小宋扁扁嘴,示意小宋去提醒一下,這穿著不夠考究的新人,她應該是新人,隻有新人才會這樣潦草。迪希覺得麵熟,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上個禮拜的招聘會,聽白曉堂說,又招聘了一群大學生。迪希慢條斯理地吃畢西瓜,手裏拿著沒來得及丟掉的光禿禿的牙簽,他這樣想著。
他看著小宋走到她的麵前,兩個人說了些什麼,他沒聽清楚。新人轉動了45度,留給她一個頗具優雅的後背。大概幾分鍾左右,女孩鑽出了人群,左顧右盼了一會兒,三轉兩轉就消失了。
這時,白曉堂隆重地出現了。白曉堂是他的前任隱形女友,兩個人暗渡陳倉好了有大半年,這半年中,白曉堂的事業做得風生水起,從簡單一個流水拉的小拉長,坐著直升機上了銷售副主管的位置。沒想到,新來的區域經理兼董事李總,是個多金的離異男,白曉堂是什麼人!她三下兩下,就俘獲了李總的心。然後,她把迪希狠狠地,丟在腳下,和許多拜金女一樣,她理所當然地攀附上了高枝。
白曉堂,今晚的白曉堂,妖嬈、性感,又風姿綽約地出現。
她穿著瑰紅色抹胸小禮服,高挽著發髻,耳垂間碩大的金色流蘇耳飾綻放著異彩。她的胸前的春色,被一片七彩的珍珠禮服項鏈所吞並,她的大腿修長,有很好看的弧度,她的腳上是一雙美性感曲線涼鞋 ,鞋帶慵懶地搭在她的腳背上。
十幾米的距離,迪希感覺,他們之間隔了山,隔了海。恍恍惚惚地,仿佛置身在一片鼎沸的海洋裏。他一邊寒暄,一邊往人群密匝的地方擠過去,其實,明明逃不掉,躲不開的事情,他隻能像一隻鴕鳥,把自己的頭埋進沙礫裏,假裝一切風平浪靜。或許,他對她還殘留著一絲眷戀,或許,隻是因為出於男人的自尊。
而上一次的上海之行,命運把舊情人再次推上了升職加薪的風口浪尖。眼看著前任舊情人的得勢掘起,這讓他悵然若失。而他,要為上次的紕漏,付出代價。
迪希抿著那些甘醇的紅酒,低下頭對小宋說:“多吃水果,少吃肉,這樣才能促進代謝。”
小宋的嘴裏正吃著一塊八分熟的豬扒,黑胡椒在味蕾上泛起蕩漾的,一波又一波的欲望,像男女情到濃時的纏綿悱惻。代謝這個詞,對於小宋來說,絕對是僵硬的。她的腮幫一顫,趕緊把肉吐了出來。繼而,她轉身躲進了迪希的身後,畢竟,迪希的眼睛沒有長在後腦勺,至於吃什麼,喝什麼,她自有分寸。
忽然,那個神秘兮兮的牛仔女孩再次闖了進來。
他扭頭對小宋低聲說:“你不是讓她去換衣服了嗎?”
小宋搖搖頭,使勁吞咽了一下:“她不是咱們公司的。她是來找人的,就問白曉堂大概什麼時候到?然後,她就走了啊!”
他看著她朝著白曉堂走過去。白曉堂藕節一樣的手指,滑過女孩的肩頭,說著說著,女孩笑起來,嘴角生動地牽出了一朵迷人的小花,炫白的牙齒像貝殼一樣純白閃亮。又說著說著,女孩的眼睛裏滾出了晶瑩的淚珠。
不斷有人從她們的周遭穿過,白曉堂迅速地拉著女孩,轉身走出大廳,兩個女人的交集讓迪希忽地不安起來。
就在女孩轉身的瞬間,迪希看了她的正臉,他握著的高腳酒杯的手微微一顫,他分明是見過她的。那女孩身上有他熟悉的氣息,到底是在哪裏見過呢? 他的腦海裏高速地運轉著。一時間,大廳的燈紅酒綠、歌舞升平都淡了顏色。
白曉堂直到酒會即將結束才出現,她的臉上明顯有著一縷倦怠。她是一個人出現的,那個女孩在那晚的酒會上,消失得幹幹淨淨。
回家的路上,小宋的一句話點醒了他。
在上海,對,就是在上海,他們有過一麵之緣。女孩的細眉細眼和慵懶嫵媚,還有盈盈一笑之間透著的清純與倔強。仿佛一道閃電,迎麵劈開了迪希的記憶。是的,就是她,一點沒錯。她就是那個害得他狼狽不堪的罪魁禍首。
2
半個月前,迪希奉命去上海參加一個國際招標會議,這次招標會的重要性,迪希心如湖泊一樣澄明。一旦成功,就意味著D企即將成為深市鞋業界的領頭羊,上億元的投資和上千萬的利潤,對於任何一家企業,都是一塊巨大的可口蛋糕。
同行三人,一位是他的秘書小宋,另外一位就是作為領隊的新任李總。
李總全名李得勝,香港戶籍。他性格儒雅,隻是外貌略顯得有些蒼白,他的個子不高,將就著1.70的個頭,有著結實寬厚的胸膛,隻是胸膛過於寬厚,顯得虎背熊腰。雖然才四十幾歲,頭頂的毛發已經脫得稀稀落落,風吹過的時候,他羸弱的發絲會順著風向飄過去,露出微黃的頭皮。他的嘴唇非常薄,說話的聲音鏗鏘有力,帶著踉蹌粵語音準的普通話,偶爾也會跳出來幾句俏皮的冷笑話,秘書們總是勉強地擠出皺紋來附和。他喜歡穿自己公司設計的鞋子,小牛皮永遠被擦得鋥亮,款式一成不變地是保守複古風。據說,他離異,沒有孩子。這對任何一個單身女人來說,都有著巨大的誘惑。不過,這年頭,有的女人有自知之明;不會連自己的屁股都沒擦幹淨,就硬往上衝。白曉堂就是那種最懂得權衡的女人,他不恨她,也不怪他。可以做到放手一搏的女人,他實在沒有恒心去恨她。畢竟,恨一個人,也是需要力氣的。這種氣力,要留給摯愛他的女子,是那種隻要想一想,感情就會膨脹成一個氣球,穿透了身體,爆發於青天白日之下,可以發出轟轟烈烈的聲響。
這世界上,有精明的女人,自然就有蠢女人。蠢女人隻是來證明這個物競天擇的道理,她們就宛如一個響當當的托兒,陪襯著光鮮亮麗的別人,暗啞了自己。
小宋就是響當當的托兒,她個子不高,短胳膊短腿,身材像一枚成熟的鴨梨。幸好她皮膚很白,否則在迪希看來,她就是女版的史萊克。
每個史萊克,都有個好脾氣,小宋也不例外,她溫吞、慢條斯理,做事認真,一板一眼。偶爾,也會從骨子裏蹦出一點點小叛逆,不過,稍縱即逝,比煙火消亡的時間還要短促。
小宋跟在迪希身邊已經很多年了,有她在,不是習慣,也變成了習慣。
迪希輕易不相信女人,尤其是外表靚麗的女人,她們才最善於迷惑男人,能讓迪希放心的,也就是這個唯唯諾諾的小宋,他知道,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背叛了她,小宋也不會。所以,他走到哪裏,小宋都會跟到哪裏。
沒有女人會吃小宋的醋,除非她大腦進水。
而這一次,梁姻一概往日的精明,在他出發前,對他千叮嚀,萬囑咐,內容很奇特新穎,一:不準利用工作之便把妹,要知道鞋企的鞋模各個都是出水芙蓉般的嬌媚,一旦惹上了,想甩,都甩不幹淨。二:不能和女秘書發生曖昧,曖昧這東西,害死人,尤其是和幹柴般的剩女在一起。
梁姻說的剩女,指的是小宋,將近三十歲的小宋,是全公司最安全的無芯兒炸彈,所有人都明白,梁姻突然就不明白了。
作為一個風月場上的男人,迪希耐著性子告訴他:“模特的水準太高,我心生不及。小宋又太低,你讓我怎麼采,何況,我是一個好男人,有我的感情底線。”
男人一過二十五歲,就會曆盡千帆皆不是了。
愛情早已經不是他生活的全部了,而且他也不再是那個當年的輕狂少年,為愛生,為愛死,莽撞得要了人命。不要說隻是一個史萊克版的秘書,即使把白曉堂和梁姻兩個女人擺放到他麵前,他也不會對哪個女人輕易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