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須老者此時心中已經徹底絕望。剛才擊碎自己拐杖的那顆桃核,雖然力度強勁,但畢竟隻是投擲出來的暗器,憑借它來推測對方的武功,多少有些隔空把脈的意思。可現在纏繞在自己手腕上的這一段鞭稍,比剛才的桃核更加清清楚楚地顯示了對方的功力。在他漫長的一生中,無論是小時候耳濡目染的故事傳聞,還是進入江湖之後各路武林人士互相的恭維與吹捧,武功“深不可測”四個字他是經常聽到的。而直到今天,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真正的明白了什麼叫“深不可測”。
白須老者抬起眼睛,眼中狡黠的光芒已經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渾濁而濃厚的恐懼。他看了一眼新到的這位女孩,隻見她的衣服雖然和那先到的小女孩用同樣的材料製成,但剪裁、樣式十分的合身與得體,不像先到那個小女孩那樣歪七扭八。她的身形動作雖然也含著不少粗野不雅的影子,但身板挺直,氣勢奪人,雖不夠端莊卻也不似那小一點的女孩那樣完全就是個猴子的樣子。而且這女孩來到這裏之後說話言語十分流利。從這些來看,那小女孩雖然叫她姐姐,可她們兩個人卻完全不同。妹妹更像猴子,姐姐更像人。
在這之前,我們或許還能憑借著江湖經驗欺負欺負不懂事的妹妹,可這姐姐卻是無論任何花言巧語都難蒙蔽的了的。剛才我那用盡全力的一掌打向她妹妹,以她的武功修為,定然已經手裏的鞭子上知道了我這一招是抱著殺心的。既然已經動了手,就一切都難以挽回了。早知如此剛才就應該聽那鐵鼻狗的話,可誰又能知道會突然從林子裏跳出一個姐姐來呢?
事到如今想找詞哄騙估計也不行了。就算能騙過這新來的姐姐,旁邊還有丘順和那鏢局的小崽子在。他們也會在一旁盡力說我們的壞話的。現在是打也打不過,逃也逃不掉,唉,罷罷罷,好歹也活了這麼大年紀,也算是夠本了。還不如求個痛快,免得被這倆野丫頭折磨。她們終日與野獸為伍,說不定跟野貓野狗學的那折磨人的法子比我還多呢。
想到此處,白須老者另一隻手四指並列,以掌為刀,朝著手腕上的鞭子切過來。這女孩所握的鞭子隻是用野獸的筋和樹藤之類的編織而成的,估計隻是一件用來方便林中生活所用的日常工具而已。此時白須老者奮力一掌,這鞭子如何能受得住,嗖的一聲鞭子末端被削斷。
緊接著白須老者晃動雙掌,用盡了自己的畢生功力,朝那女孩擊去。這一招白須老者已經完全不在乎輸贏,完全不考慮後路了。因為他知道自己絕對不是對手,他這兩掌其實有兩個目的:第一是迅速求死,落個痛快,免得受這兩個小女孩的侮辱與折磨;這第二嘛,他雖然一生用過無數為人不恥的手段,幹了無數壞事。可他畢竟也是個練武之人,每個練武之人都對自己無法企及的武功和高手抱有著極度的好奇心。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還是忍不住想要知道,自己的武功和麵前的這位女孩究竟有多少的差距。
倒在一旁已經意識朦朧的陳達彥看到此景,剛想高喊“小心!”二字,可他的喉嚨裏的肌肉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收緊的時候,那白須老者已經倒在了地上。
一招!隻用了一招!自己的眼睛都沒有看清的一招,她就擊倒了那老頭。太好了!這位新來的姑娘武功卓絕,她一定能好好保護她的小妹妹,我不用再擔心會連累到她了。
陳達彥身上多處受到重創,剛才又中了毒針,常人估計早就已經名登鬼錄了。可一股奇妙的力量在支撐著陳達彥,使他遲遲沒有失去意識。此時她看到那個像猴子一樣的小女孩已經處在了她姐姐的安全保護下之後,那股支撐他的奇妙力量,瞬間從的身上溜走了。
陳達彥用了最後的力氣看了一眼那個小女孩,她正對著自己笑。就像剛才自己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一樣的笑容,他記得那個時候自己看到她的笑容之後,就忘記了全身的疼痛。而此時也一樣,自己也漸漸地感覺不到疼痛了。
本來這次出來,是奔著必死的決心的。他還以為自己在生命的最後看到的,會是一個個猙獰醜陋的賊人的臉呢,哪知道竟然會是這如花朵一般的笑容呢!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陳達彥終於從喉嚨中擠出這三個字,之後全身一鬆,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