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政委,剛才和陳營長喝了點……慶功酒,所以臉紅了……”他擔心地看了眼陳岩斌,跟沒事人一樣,估計首長們不會怪罪吧?
“這才幾點?一大早你們就喝上了?”陳濤旅長皺眉說。
“怪我怪我,我來給老營長賠罪,又不好空著手,就帶著酒肉來了,來了就喝了,請首長處分。”陳岩斌混不吝地說著,卻見肖道成嘿嘿一笑說:“難怪毛團長說你去他那裏打劫了,酒和肉都是搶來的吧?”
“借的,借的……”陳岩斌嘿嘿笑著。馬師長自不會理會這件小事,對老旦說:“李莊一戰,你們打得很好啊!你們響應黨和人民的號召,站到人民這一邊來,棄暗投明,本就可喜可賀,還能這麼好地領會師部的作戰思想,準確地傳達給戰士們,作戰頑強,敢打敢拚,出色地完成了任務,這就更難得了!你們不要有任何思想包袱,野戰軍首長們都在關注著你們,黨和人民也在關注著你們,革命勝利的時候,你們一樣是人民的功臣!一樣是新中國的英雄!”
聽他說了套話,老旦忙立正敬禮,做出恭敬之態,說:“謝謝首長鼓勵,俺們按照首長們的命令打仗,首長的誇獎是對俺們的鼓勵,俺聽從首長們的指揮……而且,多虧咱們教導員……這個……思想傳達得也好……那個……任務才能順利完成哩……以後希望首長多批評!”
馬師長點點頭往前走去,肖道成拍了老旦一下,老旦忙跟上走。機靈的二子已經集合了各連,在那邊站得筆直了。
“你行,有酒有肉不叫我?看我怎麼收拾你!”王皓在旁邊惡狠狠地說。
“叫了,你不是去辦事了嗎?”老旦一臉委屈,“你不信去問楊北萬,老陳一大早來了,我哪知道他帶著酒肉……”
“對了,你叫什麼來著?”馬師長突然扭頭問道。
“哦,俺叫老旦,就是……那個……哎呀首長,你記住俺這個樣就得了,名字念著不中聽!”老旦擺著雙手,這討厭的名字,總會惹來這麼多麻煩。
“怎地不中聽?我覺得很好聽啊,說一遍就記住了,你這名字全天下找不出第二個。”肖道成打趣說。
馬師長旁邊是個戴眼鏡的,一看就是搞政治工作的,說:“嗯,你現在是革命軍人了,還是個營長呢,這個名字好叫,卻不好聽,還帶著點舊社會的對人民不太尊重的意思,這支英雄的部隊營長,應該換個響亮一點的名字,這樣我們的宣傳部門也好說啊。嗯,你們家本姓是什麼?”
“這是焦南政委……”王皓伸過嘴說。
“哦,曉得了……焦政委,俺姓謝,可打小村子裏就沒人叫過俺的名字,俺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叫個啥,老旦這個名字被人叫慣了,用了這麼多年,沒人提過說改,自己也沒想過要改哩。”
“那你願不願意改呢?”焦政委來了勁,看來非要給他改了不可。
“改不改都沒個啥,俺還是俺自個……當然了,首長要是給俺起個好聽的名字,俺哪有個不願意的,還省得以後報名的時候被人笑話哩!”老旦掂量著首長的話,還是順著杆子爬吧。肖道成一個勁地朝他擠眼睛,那個意思再明白不過,看這個架勢,不改怕是不行了。怎地一大上午的這麼多事?先是一頓酒肉,然後是連隊打架,這片刻工夫就要被人把名字改了,這都是什麼事兒嘛?
“那你是想姓謝呢,還是想姓老呢?”馬師長看來同意焦政委的意思,頗認真地問起來。
“這個……”老旦看看王皓,又看看肖道成,“還是首長說了算吧!”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袁白先生這麼說過,今天就是了!
焦政委滿臉放光,擺出一副要講道理的樣子。“謝和老在百家姓裏都有,謝是大姓,老是偏姓。你們村謝是主姓,這必是祖宗傳下的名字,應該用回本姓,還姓謝,再取個好聽的名兒,將來你要是功成名就榮歸故裏,獎狀上也寫得堂堂正正,大家覺得怎麼樣?”
這話說得很是貼心,老旦不由點頭,政委就是政委,就這麼一番見識談吐,又比肖道成高出去了。但見眾人不住地點頭,心下又有惋惜,這下可好,用了半輩子的“老旦”二字,要被改回本家姓了,可總不能再叫“謝老旦”了吧?
“首長,俺倒不覺得姓謝有個啥好,俺家的本家人都死光了,俺的女人和鄉親們都稀罕叫俺老旦,要不……還是姓老吧?”老旦歪著頭道。
“嗯,你自己的姓,當然要你自己決定,隻是這個‘旦’字一定要改!”焦政委斬釘截鐵地揮了下手掌,像割掉了什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