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倌子聞聽老旦的做派,鼻子裏哼出兩個字:“木雞!”可二子至今沒著落,老旦的條件便無法兌現。黃老倌子急在心裏,徐玉蘭暗自惱怒,老旦全裝糊塗。轉眼就要兩年,前方戰火依然猛烈,家鄉的消息仍然不知,國家的命運變幻莫測,老旦越來越喜歡徐玉蘭給他的笑臉,卻越來越害怕自己無法自拔。他總覺得不該到一處稀罕一個,如此還怎麼回家?可歲月和身體又在天天折磨,更有個憋得恨不得上吊的二子,一日不談女人便睡不得覺。黃家衝煙鍋大點兒地界兒,家家戶戶敞風漏氣,每個夜晚都傳來對對男女們打夯的聲音。老旦常在半夜睜著大眼,想著翠兒和阿鳳,在別人做神仙的聲音裏自己解決。腦中女人的樣子相互交疊,翠兒的臉,阿鳳的聲音,翠兒的奶子,阿鳳的屁股,漸漸地又摻雜了玉蘭的腰肢,她們的樣子竟合在一起……老旦已經分不清每一次的噴湧是因哪一個幻想。令他頗為羞愧的是,腦海裏清晰的影子,竟也在光陰裏模糊了。終於,老旦再一次在夜裏攥住命根的時候,那個模糊影子發出玉蘭那夜鶯般的聲音,老旦歎了口氣,玉蘭的臉就在眼前浮了出來……
二當家說,徐玉蘭曾經的男人是黃老倌子給她硬安的,這小夥子湘潭來的,模樣好,人品也不錯,隻是下麵卻不中用。新婚之後沒幾天就被徐玉蘭趕出屋來,吃了神婆的藥也沒用。徐玉蘭本就不太喜歡他,如此便鬱鬱寡歡,脾氣也變得乖戾,二人吵架成了家常便飯。這男人屋裏屋外床上床下都不是徐玉蘭的對手,羞愧難當,從此說話不硬,放屁不響。黃老倌子也看他開始不順眼,久而久之便遭鄉親們恥笑,幹脆跑去當了兵,這一走就沒回來,黃老倌子派人去找,說是死在日本人飛機下麵了。
老旦聽著不太舒服,這畢竟是個戰死的烈士,卻在衝裏啥也不是,徐玉蘭對此也不置一詞,就像這男人從沒和她過過日子似的。徐玉蘭看自己的眼神越來越像她那隻大狼狗,盯得老旦心中發毛。他知道要是應了黃老倌子這事,這輩子八成再也離不開黃家衝,除非……除非鬼子打過來。
這天,徐玉蘭拉著巧巧一大早來了。她破天荒地沒插著雙槍,沒帶著小色匪,還穿了一件很女人的對夾襖。巧巧遠遠地撲到準備抽煙曬太陽的老旦懷裏,咯咯地撓著他。徐玉蘭甜甜地衝他笑著,挽著雙手站在陽光裏。老旦心裏泛起甜甜的味道。二子昨晚和“五姑娘”大戰了幾回合,弄得一屋子腥氣,如今仍在床上呼呼大睡,巧巧便捉了幾隻螞蟻去襲擊他了。
“玉蘭妹子,你來得可真早!”老旦站起來說。
“說過了早來的麼,怎麼會騙你?”徐玉蘭笑成了一朵花,眨著俏眼踱過來。老旦想起昨天她說過今天要來看看驢馬,準備換一匹好用的。但見她穿成這樣,笑成那樣,脖子上還綴了幾朵杜鵑,心下便緊張起來。
“驢起得早,都拴在那兒吃草了,俺帶你去看看。”
“罵人呢?”徐玉蘭眼簾一挑。
“不是不是,俺起得就早,俺起得就早……”老旦嗬嗬笑了。
老旦領她來到後院,十幾頭驢拴在一處。見老旦帶來了女人,毛驢們哼哼唧唧,彈著蹄子蹭著屁股。老旦知道她不是來挑驢的,扮得這麼騷,噴得那麼香,又不是騎著毛驢出嫁。老旦便點起煙鍋,吧嗒吧嗒嘬起來。徐玉蘭卻一把搶了去。
“早和你說過,隔夜的老煙絲不要抽,山裏水汽重,這麼抽會得肺癆,說你多少次就是不聽……”
徐玉蘭扔了他的煙鍋,隨手掏出一個荷包,打開來是十幾支卷好的紙煙。徐玉蘭挑出一根圓滾的遞給他:“喏,我幫你卷的。”老旦誠惶接過,叼在嘴裏,還沒掏火,徐玉蘭已經湊上來,拿一個打火機打著。這打火機火石裝得太滿,蹦出的火星燙了老旦的眼。老旦“啊呀”一聲,徐玉蘭也哎呀一下,不由分說揪開他上下眼皮,呼呼就吹起來,老旦覺得滿臉都是她,眼睛被吹得幹澀流淚,卻又不敢掙,忍著忍著,便覺得她的身體和他挨到一塊了,那一塊塊地頂上來,老旦眼睛還疼著,下麵便熱起來了。
一隻驢近在咫尺扯開嗓子猛然開叫,徐玉蘭驚得跳出兩尺去。老旦合上眼又睜開,覺得眼睛大了一號,一張驢臉伸在眼前,噴出的鼻息帶著吐沫,老旦一個耳光上去,母驢疼得和他一樣直眨巴眼,悻悻鑽入了驢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