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天的小雨，這時已經停了，她讓我陪她出去走走。我們沿淮海路走到圖書館，索性坐在門口台階上，看著下麵的車流。這時已經很晚了，圖書館早關了門，路上行人也很少。天空一片深黛，我抬頭專注地看了半天，似乎找到幾點隱匿在雲層之間的微弱星光。
畢業那年我來上海麵試，曾到圖書館查閱資料，晚上閉館後也在這處台階上坐了很久，既有對這個城市的憧憬，又想過總有一天我會選擇離開，去一個小城市終老。
蕭懌試探似的說：“我以前碰到過許多麻煩事，現在想起來都要犯怵。”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隻有“哦”了一下。
過了一會，她又說：“雖然我們剛認識，但今晚特別想和你說一些事情。”
我猜她大概想和我說一些非同尋常的事情，心裏有點惶恐。人和人都有距離，分寸感不能亂了，如果她一時衝動把一些隱私告訴我，以後要是後悔，沒準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我想了想說：
“有許多嚴肅的問題我不習慣和人談論，尤其是不習慣和女性談論。”
“怎麼，瞧不起女人嗎？”她冷笑。
“恰恰相反，是出於對女性的尊重和愛護。男人可以是深思的，但女人應該是有趣的。”我看看表，又補充道，“今天就剩下一小時十分種了。到了明天，你要是還想和我說那些話，再說也不遲。”
我們就閑聊起來，想到什麼聊什麼，都有點沒話找話。她提起一個名人的性醜聞，慨歎人心不古。我說不是人心不古，是人心太古，都回到原始社會了。她先是朝我莞爾一笑，後來又大笑。
一直聊到我的運動手表第二次整點報時。蕭懌要去羅森買點東西，她問我想吃什麼。
“隨便。說起來慚愧，我幾乎吃什麼都香。”我說。
“好事嘛，這有什麼慚愧的。你說話就是別具一格。”
我看著她一步一步下完台階，然後埋頭合上眼瞼。今天我走了很多路，幹了很多事，此刻，多少已有些倦意。我試圖想想和蕭懌第一次見麵的情景，然而意識愈來愈微弱，漸漸墮入睡夢中了。
柔毛似的細雨再次飄灑起來時，我醒了，已是淩晨兩點，四處不見蕭懌的影子。我跑到便利店裏問，一個不說話時好像很不快樂說起話來又好像很快樂的售貨員說：
“她在店裏轉了一圈，隻買了一包中南海，出去後往哪個方向走了，我沒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