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遷新居頭幾天的新鮮感過後,生活又回歸平淡了。據說太陽每天都是新的,但我看不出今天的夕陽和昨天的落日有什麼區別。下班回來,或者到了周末,能和我說上話的,除了蕭懌就是樓下的周阿婆。
由於木樓梯一點都不木,踏上去會非常敏感地嘎吱作響,回來晚了,我總怕會吵著周阿婆。蕭懌交代過,周阿婆身體不好,睡不安穩,讓我晚上進出動靜不要太大,在房裏拖椅子也輕一點。
周阿婆的兒子在海南,雖然心地善良但記憶力不是太好,娶了媳婦忘了娘,已經有三年沒回來看她了。據說她兒子總是給她彙錢,但也隻是據說。別人買兩塊五的番茄,她傍晚去買一塊五的。阿婆是孤獨的,養了兩隻貓和十幾隻白鼠,也算是老有所養,老有所樂。
周阿婆的確過得自得其樂。據說她以前很坎坷,但她從不主動和別人說起過去,見到我總是微笑。以前我住在楊浦,有幾個阿婆總喜歡向我訴苦,又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這些家長裏短的是是非非,我又哪裏搞得清楚呢,我都有點躲著她們了。我也希望我有女人緣,但如果我的老女人緣太好,心裏隻怕也會有點疙疙瘩瘩的吧。
蕭懌比我大兩歲,在一家外貿公司做市場經理。我沒主動問她年齡,是她自己告訴我的。她從跟單一步步做到經理位置,從繁瑣的業務中訓練出了出色的記憶能力和細致的工作態度。業務上的兩百多個電話號碼她能倒背如流,她甚至還能區分各個超市牛奶等日常消費品價格的細微差別。她收集香水,卻又像張愛玲一樣喜歡聞油漆味和汽油味。她自稱老饕,但不吃茶葉蛋、貝類、任何動物的內髒和腦袋。總體上講,她待人熱情。別人曬在弄堂裏的東西,碰到下雨了她會幫著收起來。去超市,常會幫周阿婆帶點東西。
不過,有幾次走在路上的時候,我也發現蕭懌喜歡斜著眼睛看人,看除我之外的人。我不知道那是意味著傲慢還是意味著色情。
等我們再熟絡一點之後,我會提醒她,這是個不良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