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月凝望著他,聲音裏隱含著顫栗:“明白了麼?日耀,他把自己的力量留在魔雲珠裏給了我,我能夠感覺那些強盛的妖力在我身體裏流竄,我現在是不是變成了非常可怕的妖怪?”
藏馬握住她的手,那隻手非常冷,手心全是粘粘的冷汗。藏馬的手上用了很大的力,他想自己一定弄疼了她,但唯有如此,才能讓他把安定感傳遞給她。他說:“不要怕,你可以控製它的,你還是你,霧月姬,你連自己都不相信了嗎?”
霧月苦笑:“我一直都很自信,相信我手上的刀,可是最後才發現,我相信的一切都是假的。藏馬,我全都知道了,日耀留在魔雲珠裏的不光是他的妖力,還有他的記憶,我在夢裏看了他的全部記憶。”
“你夢見了什麼?”
“我夢見鮮血與謊言,都是那麼紅,那麼腥鹹,一切都是欺騙。——月魂,並不是日耀的女兒。”
藏馬微微一驚,但是他沒有追問。
霧月的眼中閃著淚光,她兀自說下去:“我身體裏的核,屬於一個叫月姬的女妖,她是日耀養母,日耀從十歲起就愛著——或者說他這一生唯一愛過的女人,可是,這個女人卻死在他的手下。”
藏馬也有些疑惑:“為什麼?”
“因為不愛,月姬不愛他,她想讓自己解脫,所以逼他殺了自己。日耀忘不了她,也許他是不能接受還沒有得到就失去的事實,於是她用月姬的核與自己精元創造了月魂,一個和月姬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子,為此他付出了自己所有的力量。”
“所以日耀需要魔雲珠?”
“魔雲珠是月魂硬留給他的。月魂通過暗黑比武大會認識我父王,又通過我父王去靈界偷了魔雲珠,這些都不是日耀讓她做的。她想用這個來換自己的自由,以為這樣就可以不欠他的,和我父王開開心心在一起。”
藏馬已經猜到了結局,黯然道:“你父王不會原諒她的。”
霧月輕笑著,那種隱約的微笑浮現在她蒼白的臉上,輕蔑的,帶有淡淡的嘲諷,不知道她是在輕蔑嘲笑這個故事,亦或是她自己。她繼續說:“月魂是天真的女子,並不知道熱戀中的海誓山盟當不得真,還以為我父王不會介意,興衝衝地返回靈界,誰知等待她的是全副武裝的靈界戰士,我父王要逮捕她,並逼她交出魔雲珠。她傷透了心,問父王要她還是要珠子,你可以想得到答案。”
她依然笑著,笑意中藏著絕望:“其實一問一答之間,月魂沒有錯,我父王也沒有錯,隻是他們的堅持有所不同。月魂的愛太純粹了,可是對於靈界繼承人來說,愛情並不是最重要的東西。但是他們都把對方逼到了絕境,月魂用冷月刀剖開了自己的肚子,原來她已懷孕,她用一個堅定沉著的手勢取出了腹中的孩子,笑著對我父王說,她用這個交換,還不行麼?”
霧月的身體在夜晚的冷風中搖曳,搖搖欲墜,可是她依舊在笑,藏馬從未在她臉上見過那麼多的笑,那笑容讓他覺得陌生。霧月的聲音已逐漸模糊:“好多好多的血,從她身上鋪陳下來,我原來都不知道一個人可以流那麼多的血……可是為什麼那麼多血都不能洗刷欺騙,到底什麼才是真的,我可以相信什麼……”
霧月的聲音忽然消失了,她的身體竟是直著倒了下去,藏馬吃了一驚,忙跨上一步抱住了她,才發現霧月已經暈了過去。他把那個冰冷僵直的身體擁在懷中,輕輕在她耳旁說:“你可以相信我,永遠可以。”但是他也明白,這樣的話,他也隻能在她睡去的時候說,她心中有陰翳的地方,是他用愛也無法照耀和溫暖的。
在那一刻,藏馬忽然想把她變成一株可以擺放在陽台上的植物,他就可以控製水和陽光,讓她平和而愉悅地生長,可是她早已成為在陰暗中畸形盛開的花朵,有毒的,散發出致命的味道。他抬起頭,看到了滿天的繁星,低垂地閃爍,明亮,寒冷,有清楚的星宿的軌跡。一陣強大的悲哀湧上他的胸腔,不知道是因為這個故事,還是因為他和霧月前路不明的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