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耀的眼睛像是洞察了什麼,微微笑了,他的左手還放在琴上,右手又是隨便彈動了幾下,幽助這次連忙躍起閃避,他大喝一聲:“我就不信看不見!”一拳擊出,一時間,天地變色,狂風湧起,野雲四合,四周一下子暗了下來,明亮的隻有洶湧而出的靈波動!同時,藏馬的鞭子如靈蛇般迅速抖動,一陣撲簌簌細聲如急雨般響起,周圍的薔薇花叢被鞭子激蕩起無數的花瓣在靈光裏翻飛舞動,每一片花瓣都翩翩而飛,曼妙地迎上一道綠色的鞭影,密如雨絲般向日耀飛去!
這是配合得天衣無縫的進攻!日耀若抵禦幽助的拳力,就難以躲避藏馬的風華圓舞陣!
日耀的笑容裏多了幾分嘲諷的冷意,他寬大的袖子拂過,所有的花瓣都無力的四散飄落,而幽助驀然覺得揮拳的手臂上微微刺痛,就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但他的心卻迅速涼了,待到要躲閃時,已然太遲——
——嘶!
空氣中憑空起了一聲裂帛,藏馬不由自主顫栗了一下,等到他回頭時,大篷的鮮血的才噴灑出來。
一條手臂飛上了半空,幽助的手臂!
“幽助!!!”
藏馬憤怒了,他一轉身擋在幽助身前,伴隨著他的怒喝,周圍的樹木受到感應一般瘋長,片刻間竟然在庭院的上方織成一個巨大無比的穹隆!連那一絲絲的月光也被遮蔽。就在周圍陷入濃重的黑暗時,日耀與他們之間忽然有幾根細細的東西發出一點點微光。藏馬猛然騰身而起,在空中幾次旋飛,如同一隻輕靈的蝶在那些微弱的光線中穿梭,長長的鞭子在挺得筆直,以直貫蒼穹的力量向亭子中的日耀刺去!
日耀輕飄飄地掠出亭子,足不沾地般瀟灑,他一個回身躲過了飛馳而來的鞭子,似是讚歎地點了點頭:“真聰明嗬……當周圍的光源都被遮蔽的時候,光影會現出形來,不愧是妖狐藏馬,隻可惜……”
幽助按著斷臂的傷處衝上來,臉上仍然是那種一往無悔、不顧生死的熱切和執著,怒喝道:“可惜什麼?!”
日耀歎了口氣:“可惜,你們還是得死。”眼中霍然閃過了殺意,他一揮手,無數的白光從他手中鋪陳出去,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撲天蓋地的壓了過來,不留一絲逃脫的縫隙。藏馬的鞭子瞬間被攪得粉碎,腦中電光火石地掠過一個念頭,抓住幽助奮力向外擲去,同時提氣向上掠起!
浩蕩長風,漫空流雲,無邊的電影,甚至這天地間的一切,都化做無邊的殺氣,竟似起了一陣歡暢快意的低吟,藏馬的衣襟被光網切碎了,他看到了幽助激動到變形的臉,一瞬間,他隻覺身陷一種詭異力量的壓製中,身邊的虛空盡成實質,絕大的壓力浩浩不絕,沛然難當,漸漸麵上血色盡失,嘴角緩緩一絲血跡流出。
上掠的勢頭已竭,他重又落了下來——眼前一晃而過的、居然是火紅色的花朵……薔薇?原來,原來即使失去了記憶,你的生命裏,依然有我的痕跡……他忽然笑了起來,他知道,自己就要在這樣的光網中粉身碎骨,他來不及多想,伸出手去死死抓住了一株薔薇花,火紅的汁液染在他手心,伴隨著鮮血一起滴落,他忽地用盡全力大呼,響徹整個天空:“霧月!霧月!我來了……你聽見了麼?我來了!”
仿佛回應著他,一道銀光裂開了黑夜!
“藏馬!”——有人在黑暗中回應著他,呼聲嘶啞。那一瞬間,遮天蔽地的光網被這銀光撕開了一道口子,同時,日耀的身子劇烈顫動一下,他捂著肩膀連續倒退了三步,震驚地回過身,看著閣樓的方向,血順著雪白的衣袖流了下來,他的肩膀上,赫然插著一把銀色的刀。
冷月刀!
閣樓的門打開了,霧月踉蹌著跑出來,她的身上有幾道血痕,卻茫然無覺得在黑暗中慌張地搜尋,你在哪裏?我聽到了你的聲音,你終於來了,藏馬!
藏馬的這一聲呼喚,讓霧月衝破了束縛,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她就循著他的呼喚,射出了冷月刀,她甚至不相信自己能射傷日耀……她也沒有想到日耀居然會被她這平平常常的一刀射穿了肩膀……可是在那生死交睫一刻,她沒有別的選擇,救藏馬,那幾乎是她刻入骨髓的本能嗬!
“霧月!”藏馬從光網的破裂處一躍而出,可是日耀比他更快,身影一閃隔在了他們中間,就那麼靜靜地望著霧月,這個女孩兒,這個他珍愛勝過生命的女孩兒,還是將刀射向了他,他的心,也在那一刻被射的血肉模糊。血仿佛無止盡地從日耀的肩上流了出來,半身轉眼血紅。
在日耀的目光下,霧月不知為何忽然覺得心寒顫栗,那雙黑色的瞳子裏有什麼東西在沸騰,在扭曲,她仿佛能感受到那種滴血瀝髓的疼痛,讓她幾乎要癱軟下去。原來,這一刀真的是能發不能收的,生命中,難道有些人注定互相傷害?
“阿月,你要殺我嗎?怎麼還不動手?”日耀的眼睛是灰冷的,既無怒意、也無恨意,隻是淡淡的,“你可以再射我一百刀,一千刀——用我教你的光影術。”
霧月因為恐懼和激動而全身發抖,“不,不……我不想那樣的,我不想殺你……”
“我知道,你為了靈界下不了手,卻可以為了他殺我。”日耀的語氣淡淡的,他拂了拂袖,將滿襟血珠都甩了出去,眼裏的光溫溫涼涼,宛如此刻月色,可是霧月卻在這樣的目光下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