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月終於爬到了氣息微弱的珂炎瑪身邊,那個身體遍布著縱橫交錯的傷痕,汩汩地冒著血。她用自己的脊背覆蓋住體無完膚的弟弟,將他的頭抱在懷裏,混合著血水的眼淚低落在他臉上,霧月喃喃地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殺不了他,是我害了你,害了靈界。
珂炎瑪微微睜開眼,他抬了抬手,卻終於無力地落下,他的臉上居然恢複了那一貫的傻乎乎的神情,染著血的唇微微笑了,低聲說:“姐姐……能見到你,我好開心……珂炎瑪想你……真的……珂炎瑪好想你……”
霧月的心在瞬間撕裂,她緊緊抱住這個也許就要死去的孩子,隻覺腦子裏極痛,血湧了上來,讓她無法呼吸。
“阿月……”
那個溫潤的聲音再度在耳旁響起,她憤然回過頭,絕望而瘋狂地衝他喊:“我不是阿月!我是霧月姬!我是靈界的公主!是珂炎瑪的姐姐!”
夜色終於降臨,一輪慘白的月升上天空,映著她的臉,她的眼,她的憤怒與傷懷。
日耀似乎不能理解般微微蹙眉,他緩緩放下手,歎息著說:“阿月,你怎麼這樣傻?他們何曾在乎過你,你不過是他們可以利用的犧牲品罷了。”
“我不管!我是靈界的人!“她的聲音裏有無數怒意,有不盡傷心,堅決而憔悴的臉龐,讓日耀的手不禁微微顫抖起來。他剛踏上一步,霧月的臉上便現出戒備緊張的神情,她更緊地擁住懷中的珂炎瑪,用自己的身體隔在他與日耀之間。
“阿月……”日耀黯然地收住腳步,他的眼中含著無盡悲涼,千年的光陰一一浮現,等了這麼久,盼了這麼久,難道握在手中的,依然是一縷空虛的記憶嗎?
他輕聲說:“阿月,自從月魂死後我就一直牽念著你,我讓你留在靈界,因為我想那樣對你來說也許更好。你恨我,追殺我,我可以躲,可以忍,隻要你高興!
“可是自從我看了卓岩的記憶才知道,他們是怎樣對待你的,你居然受了那麼久的折磨!那個時候我就發誓,我一定要讓你回到我身邊,我一定不要讓你再受那樣的痛了,我要讓你快樂地活著。
“阿月,我是真的愛你,不要再離開我……”
霧月臉上那種瘋狂的神情不見了,她靜靜地聽,聽著這個她以為是魔鬼的人向她訴說一段關懷,一段愛慕,萬千思緒念頭在腦海中紛至遝來,可是仿佛在一片雜亂的洶湧潮水中,她看見了父王威嚴的麵容——
——靈界!
她不能忘記自己的身份,不管受了多少苦,不管父王如何騙她,她終究是靈界的公主,肩負著保衛靈界的使命。她臉上的神情從迷惑到迷惘,從迷惘到驚慌,然後,突然就是冰冷。她的唇那般的白,臉上的肌膚更似蒼白得像要透明一般,隻有她的目光,亮得就像高懸天際的寂寞月光,隻聽她從牙縫裏擠出兩個決然的字:“絕……不……”
日耀隻覺得他從頭直冷到了腳,冷了血,冷了心,霧月口中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利刃落在他的心上,讓他臉上的柔情也在瞬間崩潰。
這時候,一個神情有些驚慌地妖怪進來稟報:“日耀大人……藏馬幽助還有飛影正向這裏奔來……”
日耀灰暗的眼睛裏掠過一絲笑意,他一步步的走到霧月身邊,聲音裏隱約有某種死寂:“他們終究還是來了,他們是來帶你走的,凡是想帶走你的人——都要死。”
霧月仰視著他,憤怒和絕望讓她顫栗,她聽見自己的牙齒在輕輕撞擊:“殺了我……你殺了我吧……”
日耀俯下身將她抱起來,用手拂著她紛亂的長發,輕柔歎息道:“你該梳梳頭了,看,這麼亂……”他向閣樓走去,風涯有些慌亂地問:“大人……小閻王,怎麼處置?”
日耀掃了一眼已經陷入昏迷的珂炎瑪,微微一笑:“你知道一個人身體裏最後一滴血都流幹是什麼感覺嗎?我女兒就是這麼死的。這本來應該是他父王該受的懲罰,但是既然他先來了,就讓他代勞吧!”
說完這句話,他拂了拂袖子,抱著霧月姬走近了閣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