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安寧平靜的偏遠小鎮,如今出了這樣的大事,初雪想著,這裏恐怕住不下去了。這裏不是江湖,這裏的人都是勤勞樸實安居樂業的普通居民,月白此舉,超出了這些普通人能夠承受的範圍。
回頭看見櫃台邊角落裏露出的一角衣袍,初雪走了過去。果然,掌櫃和小二姐縮在一起瑟瑟發抖,看見初雪,兩人瞪大驚恐的雙眼乞求的看著她。
“大,大俠,我,我上有老下有小,饒我一命吧,您,您要什麼都給你……”掌櫃的跪地哀求著,涕淚橫流。小二姐縮在掌櫃身後,恨不得把自己縮得更小一些,嘴裏念經似的念叨著,大俠饒命大俠饒命。
嗖嗖嗖,初雪臉上劃下幾道黑線,這情景,怎麼像是個打家劫舍的強盜正當街打劫呢!
“那個人,你找人抬她回去。”初雪指了指地上麵色轉好的紈絝女。
掌櫃的和小二姐點頭如搗蒜,態度極其配合。
初雪這才轉身,拉著月白就走。月白冷著小臉,別扭的掙了掙,沒掙脫,也就隨她去了。
看著初雪拉著月白走出了酒樓,掌櫃和小二姐才無力的癱坐在地,手腳都不會動了,心中是滿滿的劫後餘生的喜悅。
後山。幾株寒梅迎雪綻放,風中搖曳著淡淡的梅香。
“你究竟是什麼人?”初雪放開月白,後退一步問。
月白冷笑:“你心裏不是清楚了嗎?何必問。”
“你,是百花教的人?”
“是。”
“那天雪地上的那些人,其實都是你殺的,是不是?”初雪遲疑著問。她不願這麼想,但是種種線索都指向這種可能,讓她不得不這麼想,但是心中卻不願相信,不敢置信。她看著他澄澈的眼睛,隻希望他能夠否認。隻要他說不是,她就相信他。
“是。”
月白的回答簡潔有力,毫不隱瞞。也,毫無愧疚和後悔。
“原來,那些人都是你殺的……”初雪想起當日雪地裏橫屍遍地的慘狀,心裏好似被重擊似的疼,她的麵色顯得有些頹然,好似受到了很重的打擊,一下子好像換了個人,那些穩重內斂甚至少女的英氣全都不存在了,隻喃喃自語,“原來你才是凶手……”她一直以為他是一個失去了所有親人的可憐孩子,在親眼看到親人死去的慘狀後,心理受到創傷,性情有些變化。而實際上,十三歲的他,才是殺人如麻的凶手。
殺人不過頭點地,而那日那些人的死狀,極為淒慘。滿地是斷肢,頭顱,腦漿,肝腸…支離破碎,血流如河,堪比任何慘絕人寰的戰場。一個人,要怎樣心狠手辣才做得到?
她當日怎麼會以為,他是個受害者?
想起他對於死者的漠然,初雪突然覺得自己錯得很離譜。
“你,為什麼要殺她們?”初雪抬起頭,看著眼前俊美的少年,艱難的問。
月白一臉的不以為然,冷冷道:“她們該死。”
初雪頹然,低著頭,沉默不語。
紫霞山是俠義之派。雖然這世界一樣會有沽名釣譽道貌岸然之門派,但紫霞山一直是俠義為懷,修身養性心懷善念的。不管是前世,還是下山之前,她都沒見過殺人,更沒見過這樣血腥的殺人現場。
“月白,該不該死,不該是你替她們做決定的。生命都是平等的,你沒有權利剝奪別人生存的權利。”初雪低沉的說。
“誰叫她們太弱了?我比她們強,所以我殺了她們。若是她們比我強,她們便可以殺了我。”月白理直氣壯的說,他也無法理解她所說的什麼平等和權利,隻是知道,在這江湖裏,日日刀光劍影血雨腥風,不是你殺我便是我殺你,隻有自己足夠強大,才能保證自己是殺人的那個,而不是被殺的那個。
“隻能……這樣殺戮嗎?”初雪聲音低得要聽不見了,也沒有準備讓人聽見,讓人回答。她第一次無比深刻的感覺到了江湖的殘酷。江湖好像一個看不見的漩渦,把其中的人越陷越深,陷入那些殺戮、仇恨、血腥當中。每天都有人死於刀光劍影之下,因為仇恨、欲望、貪念等等。而這些,官府無從管起。所以,就像月白說的,弱肉強食,隻要武功夠強,便可以活得更久一些。那些三腳貓功夫的人,最好不要踏入江湖一步。
初雪沒有再問,隻是心中已是一片冷寂和茫然。
半晌,她又問:“你為什麼要殺剛才那個女人?”
“她該死!”月白理所當然的回答,好像在他眼裏,一條人命不會比一根草芥更值錢。
初雪搖頭,痛心的問:“你是不是認為誰都該死?”他每一個殺人的理由都是那些人該死,對於生命,他毫無敬畏和悲憫。他的世界裏,隻有強與弱,強者生存,弱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