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畫】
光聽名字就知道,這樓盤是東華集團在這座城市迄今為止最大的手筆,清一色的山景別墅群,即便是在金融危機來臨,政府開始插手調控時,各大樓盤促銷政策層出不窮,它的價格依舊不減分毫,如它的名字一般霸氣。
但容潯把婚房設在【江山如畫】不僅僅是因為它的霸氣,還因為經常和這個詞關聯的後四個字。
他曾把她禁錮在雙臂間,難得帶點文墨地說了一句,“江山如畫,美人多嬌,沒有美人,江山怎會如畫。”
那時蘇蘇還不大明白他說這句話的意思。
而現在,她身置這幢精心布置的房子中,猶如被關押在牢籠裏一樣。
看著其中隨隨便便拎出一樣便是動輒上千上萬的擺設,一分價錢一分貨,越是貴重的牢籠越是結實,而她被籠罩在其中,突然有一種萬劫不複永生永世難以翻身的感覺。
胸口一悶,她不覺地目光瞥向窗外,俯瞰著山下的萬家燈火,一星一點,靜靜謐謐,看著看著,不覺融入進去,有那麼一瞬,一個不經意的恍神,似是回到從前。
三眼胡同裏那幢年代久遠搖搖欲墜的破舊小樓在腦海裏漸漸浮現……
潮濕的巷道,長滿青苔的石板路,被炊煙熏得黑漆油膩的牆壁,家家戶戶門前的小水溝散發出的腥臭味,隔壁傳來吵罵聲,胡同裏有人推開了窗,一邊磕著西瓜子兒一邊興高采烈地瞧著熱鬧……
她蹲在院子裏淘著米,水冰冷刺骨,手上早已經生了凍瘡,可她不幹活兒的話,奶奶就不會願意她繼續住在這裏。
爸爸出車禍死了,媽媽在第二年改嫁了,嫁的還是有錢人家,說要把他們姐弟都帶過去,還要給奶奶換套大房子,胡同裏好多人眼都紅了,都過來上門恭喜說這下享福了。
可奶奶臉上卻沒有半分的欣喜。
欣喜什麼?
奶奶死死地瞪著蘇蘇和蘇澄姐弟兩個,“記住!是那個掃把星克死你們爸爸的,她背著你們爸爸偷人!”
蘇蘇雖然不喜歡奶奶說自己的媽媽是掃把星,可是她更恨自己曾經下晚自習回來時看到的那一幕,昏黃的路燈下,媽媽被一個男人抱在懷裏,那個時候爸爸還沒出車禍,後來,媽媽改嫁的丈夫和那晚路燈下的男人長得一模一樣,奶奶說得沒錯,媽媽是偷了人。
然而,即便蘇蘇心裏再怎麼恨,到頭來願意要她的,還是那個被奶奶罵作掃把星的人。
奶奶把瘦弱的蘇澄緊緊的摟在懷裏,把蘇蘇給推了出去。
兒子沒了,孫子就是奶奶的命根子,要自己的孫子喊別人爸爸,奶奶說,除非她死!
而至於蘇蘇……
爸爸還在的時候,奶奶就說過:“為什麼得病的人不是你?”
是啊!蘇蘇也希望一生下來就心髒不好的人是自己,而不是蘇澄,每每看到蘇澄發病,她除了哭,除了祈求,什麼都做不了,這是血脈相連,天性使然,可是有的時候,她還是不免有些恨的。
奶奶還對爸爸說:“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讀那麼多書幹什麼?家裏什麼情況你還不清楚?小澄的病不能斷藥,你們每個月那點兒工資哪裏夠?她讀完高中就別繼續了,趕緊出去找工作,哦,對了,你得看緊點,少和隔壁幾家孩子來往,這些小子沒一個好,住在這裏能有什麼錢?過幾年等她滿二十二就找戶人家趕緊嫁了,訂金收多一些不過分,好歹養她那些年,她長得又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