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監過後氣急攻心的高恭中風癱倒了小半個月,早在二月十三時就沒能留下隻字片語死了。幸得他一位殘疾的族侄引著族眾收斂裝裹,可不曾想停靈七日還未想好如何安葬,一眾人等盡皆被拿下了。
被關押的高氏族人哀嚎悲哭,也折騰出了一堆事端,什麼出首高維親兄,揭發景軍南行下絆子的事情攪在一堆兒弄得烏煙瘴氣。
最終還是朝廷下旨,給了高恭舊陳二品官員的身後諡以表彰他對舊朝皇族的一點忠心,應許葬在了集中看押著陳朝皇族的固年縣。一時間,民間又因官家出麵收拾葬禮的事頌讚了宅心仁厚、廣施恩德的皇帝陛下。
二月春風似剪,燕王府的嘉寧堂裏響著幾個女子細碎的說話聲,如堂前燕語啾啁。
“謀逆叛國之罪株連九族!雖然說那些還未成人的孩子無辜,但國不用重典豈不是告訴世人想反就反?我可不想昱哥兒出生時的凶險再來一次!”,小橋皺著瓊鼻,難得地繃緊了娃娃臉教訓著跟前的流水。
“你不也是……”,流水意欲嗆聲,卻又不好意思地紅著臉先自咽了。
“我也是沒入宮掖的犯官後人又如何?”,小橋大咧咧地揮了揮手,爽氣地道:“反正那都是前朝的事了,無論是親是仇,骨頭都成渣成灰了!如今,我就隻是小橋,我就隻認了我的小哥兒!”
“唉,隻求老天保佑那些孩子能一直跟在親人身邊,不用象我們一樣被選入暗衛就好!”
“我倒覺著我當年能進了暗衛挺好的……”
在一旁坐聽兩個姑娘鬥嘴的曼雲不禁低頭莞爾,故作未聞地整著手裏的小衣裳。
小橋查明了自家身世痛哭一場後繼續沒心沒肺地裝著吊死鬼,流水依然糯糯粘粘象是尋不到方向的小麵團,但不管如何,她們陪著母子倆個共曆了場生死,也願意繼續幫她再守護著小昱兒,就已然足矣。她們的未來,慢慢捋,細細順,總會跟著昱兒亮起來。
正在這時,榻上也象在專心偷聽的小嬰兒,咧開小嘴兒笑了。
“我兒子真機靈,一下子就發現我進來了!”,蕭泓現在曼雲身後的驚歎聲透著無比的欣喜。
曼雲忍不住心底啐了下擅長自吹自擂的丈夫。在蕭泓眼裏,自家的孩子就是什麼都好。就連不久前他給孩子剛解開尿布的瞬間,正好被一泡甘霖噴了手臉的糗事,也能解釋成才滿月的孩子有著天生的大將之風,兵家之法不學自通,懂得把握戰機打了埋伏。
“跟你講過好些次了!小娃娃誇不得的!”,曼雲笑嗔了一句,打量了下剛見外客歸來的蕭泓,低聲問道:“韓先生尋你何事?”
正淨麵洗手的蕭泓沒有立刻答話,待等小橋等人有眼色地退下去,才坐到榻邊,一邊伸著隻幹幹淨淨的食指任自家小子當玩具似的緊握著,一邊混不在意地答道:“就是三月初一將要行刑的那個在獄中一直嚷著要見我,我直接拒了!”
“韓先生過來會不會是大哥的意思?”
“應該不是!”,蕭泓頓了頓,笑道:“多半是收了線報知道高維曾跟高恭說過句秘語。死人問不了,活人不肯說反拿捏了要找我說話,把韓先生撩撥得心癢。”
想象了一下韓述韓道方先生總是警醒非常的模樣兒,曼雲不禁撲哧地一笑,接著問道:“你真不想去聽聽高維要跟你說什麼?不是說人之將死,其言也……”
“善不了!我敢打了保票,他要與我說的話完全與氣死他爹的那一句毫無幹係。十之八九就是些要臨死拖人下泥淖墊背的虛語妄言。”
那些陰暗晦澀的情緒,還有積毀銷骨的惡言?曼雲輕歎了聲道:“我大概能猜到他想說什麼……”
“不用你猜!沒的教壞我兒子!”,蕭泓嗔惱地瞪了妻子一眼,榻上的小蕭昱適時地哇哇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