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令已行,徐後脖上的帕子被移進了她嘴裏。這會兒,被剝奪了行動言語自由的皇後娘娘倒鎮定了,眸底盡盛了如雪的冷意看著映在屏風的影子,心底難得地湧起了一股子暢快。
曾經遭受過的痛苦讓那個女人加倍去承受不正是天經地義。周曼雲自己要嫁給占據了她兒子位置的野種,要為他生兒育女,一切就是該當的。徐後不信陰陽怪氣的夔長老能善待了要被抱走的孩子。
“太子殿下!不知燕王妃產程如何?老朽藏著些催生良藥,還請進門幫燕王妃診診脈相!”,夔長老的請求聲透著淡淡的得意,還有著想立時抱到孩子的雀躍。
“我得問問孩子母親的意思!”,蕭澤淡淡一笑離了門邊,毫不避忌地坐到了曼雲的榻頭。他低頭湊到了她的嘴邊,聽了幾聲模糊的喃喃,接著望向了正俯跪在榻尾的小滿。
小滿抬起頭,緊盯下蕭澤緊握著曼雲的手,無聲地做了個嘴形,“宮開八指,快了。”
“宮開二指,可能還要等上幾個時辰!”,蕭澤側轉過頭對外高聲提示道:“不知夔長老是否是要試看孩子能否傳承聖星?若是為此,恐無法用了催生藥物,時辰錯了,星盤也就亂了。”
夔長老震驚地愣住了。原本存的心思被叫破,老臉上多少掛上些尷尬,低聲回道:“老朽確是要將帶著聖星血脈的孩子帶回南召,還請太子殿下成全。”
從前南召莽氏皇族的引星入蠱都是由聖星殿主持的,夔也不過是跟多了儀式,自學成師。他聽了暖閣中的話,不禁呆呆地檢討起此前是不是濫用藥物,犯了些不該的錯誤。
世人多盼產子的過程能盡量短些,但已痛到極至的曼雲在一片混沌迷離之中卻想能讓自己的痛苦更執久些。
但是自然的規律不可能隨意由著人的意誌轉移的。
狠吸一口氣,曼雲緊緊地掐住了蕭澤的手,早已剪禿的指甲硬生生地摳進了他的皮肉裏,“我……不會……讓任何人……帶走我的……孩子!”
“不會!”,蕭澤的另一隻空著的手撫上了曼雲的額頭,低聲笑道:“沒有人能帶走他!不管多難,再堅持等等,說不準就有奇跡發生了!”
一聲痛呤抑止不住地迸出了曼雲的喉嚨……
不對!趴在脖勁兒上的鬼麵蛛不安生地彈了彈長腿,原本閉目坐等在堂上的夔長老霍地一下站起了身,走到了隔扇門前用力一拍。
隔扇門上停著的近萬隻無定虯突然如滿天黑雨一樣撲簌簌地落在地上,卻未再振翅而起。夔長老不可置信地蹲身拾起幾隻,地上蟲子一隻一隻象是誤食了毒物昏了過去,有些甚至已死透了。
枯瘦如槁的長指抹了下原本被黑蟲子遮住的碧紗,又蹭到了唇上嚐了嚐,夔長老似哭似笑地嚎出了聲。他本以為周曼雲正在生產無法施毒,卻不想碧紗上早已薫了特異的毒香。以至於一時大意,都沒發現連一隻無定虯都沒鑽過縫的事實。
“把門撞開!”,夔長老憤恨地吼了出聲。
守在玉瀾堂的幾個禁軍應諾向前,但還沒走兩步就直愣愣地呆住了。
就轉瞬的功夫,玉瀾堂的梁柱牆角已盤滿了一條條吐著長信,顏色各異的蛇族。
夔長老揚手撒出了一包毒粉,將眼前的一條花蛇銷成一灘黃水,臉上露出獰笑對著暖閣門尖聲道:“原來燕王妃的命蠱為虺君子?!不過老朽記得此前太子殿下剛提醒過老朽毒有數,想來隻要填上百來條性命,您令蛇蝰護的這扇門也就開。”
聽聞姑母被囚蛇室的徐牟跑了過來,強令著心中帶懼的士兵上前砍殺了地上牆麵蜿蜒的長蟲。
而跟著夔長老的一幫人更是與老頭子一起齊齊咬破食指,滴下殷紅的鮮血引出了隻隻毒蟲。
銀子臨時喚來的幫手並未經了馴養,有些還存著冬眠窩裏的呆勁兒,隻憑著本能在暖閣的門窗邊固執相守。
暖閣之外砍向蛇族柔軟滑膩軀體的屠刀更顯瘋狂,中蛇毒而倒的人與分截裂斷的蛇身砸在一處,漸如地獄。
一隻黑色鬼麵蛛在混亂中爬過了西暖閣門邊的一道縫隙,向著散著誘人香氣的嫩血爬了過去。
周曼雲散著濕漉漉的黑發,在小滿連聲強調著孩子的頭已將出產道的叫嚷中,不覺地意識渙散,似夢非夢之中似乎聽見有一聲高亢清越的葉笛在院子外響了起來……
顯然,聽到樂聲的不止曼雲一人。
守在曼雲枕邊的銀子昂起了頭,已然爬過屏風的鬼麵蛛猶豫地停住了步子,停了會兒,居然掉頭重又向外爬去。而盲目跟從著大蜘蛛的一群蠱蟲也象是中了邪似的脫離了主人的控製,沙沙沙地擦過了地麵,或飛停在了空中。
“夔長老別來無恙!”,玉瀾堂外傳來了客氣的問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