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偏,篩進屋室的光線也漸漸地變得昏暗不明,斑駁的光影橫過蕭澤靠在椅背上的象是沉睡一般的容顏。
幾次起身欲喚又擔心打斷蕭澤思絮的徐後,有些坐立不安了。她將自己的手從蕭澤的手心裏悄悄地抽了出來,在隔扇前不停地踱開了步子。
忽然,一聲隱忍的悶哼鑽進了徐後的耳朵裏。徐後再貼耳細聽了下暖閣裏傳來的細碎聲響,瞬間臉色大變。
“母後要做什麼?”,徐後蓄勢要猛拍在門扇的手,被不知何時突然起身躥近的蕭澤牢牢地攥在了手裏。
“我要做什麼?蕭澤,是你故意拖我在此!”,徐後氣急敗壞地怒吼出聲,“裏麵那個女人就要生產了,是不是?”
“是!”,蕭澤簡單地應了聲,鉗帶著憤怒的徐後靠在了門邊的壁上,向著一直守在一邊的小橋打了個眼色。他的手腳吃不住力,控著徐後很是為難,隻能讓人過來幫忙控住了親娘的萬金之體。
費了一番功夫,邊詐帶騙地挾母為質,不過是為了成全另一個要當母親的女人。
“母後要對兒臣降罪,還請待了明日。駐留在院外的侍從還請母後下懿旨驅離。如何聯絡李榷,也請母後對他們示下!”
當初閉門隻拿了跟著徐後進屋的兩個,就是怕著打草驚蛇引來了刀兵相見的後患。現而今再無法作戲拖下去,蕭澤隻能直接向徐後提了要求。
“不可能!”,正被小橋用絲絹縛著雙手的徐後,將怒喝聲拔高得尖細,“蕭濟民!那賤人休想順利產子!她得死,必須得死!”。深惱自己托誤陷困境的徐後,刻意衝著西暖閣中將幾個死字咬得脆響。
仿若長著擅長偷聽的順風耳,玉瀾堂院外正與同伴一起被東宮侍衛押管的白發老宦官耷拉著白眉,雙手一顫將手中的血藤杖磕倒在了地上。一聲低沉的嗡響破木而出,淩空而去。
玉瀾堂緊鎖房門的東隔間地上正丟著裝了兩具屍首的黑布袋。那兩個走了南又闖到北的宦官,呂守在拿下時細查過,並未發現身有異物或帶毒素。按著周曼雲此前的交代,他們將人勒死之後急急地找了盡量結實的黑布袋用來裝屍,防了萬一。但越是如此,呂守越是難免在心中埋怨周曼雲居然將能辨毒的紫晶讓蕭泓帶到了遙遠的南方。
一隻黑褐身透白翅的小蟲子在一隻屍袋上來回稍作盤旋,就順著條線縫小洞鑽袋入囊。
刹那之間,布袋膨脹了起來。起先跟呂守客套敘了舊相識的白臉太監成了具死後莫名脹氣的屍首。
西隔間裏,靠著暖閣門扇,徐後的咒聲依舊喋喋,“該死的野種賤人,必須一齊死了幹淨!還有根本就不該現世的小崽子……”
默默含枚咬紗強撐過幾個時辰的周曼雲聽著外邊的咒罵,終於忍不住地梗起頸上青筋,痛呤出聲。
婦人的痛聲如刀帶鋒,暖閣之中立時浮現了淡淡的血氣。
“雲姐兒!快了!快了!再加把勁兒,就好了……”,小滿緊握著曼雲的手,含著淚低聲安撫。
“大哥!你帶著小橋她們進來!快進來!”,曼雲深吸口氣,嘶聲的請求盡帶了哭腔。
蕭澤耳下青筋跳了跳,對外吼道:“將皇後帶來的人全殺了!”。情況越危急,自然要當即將當前所有潛在的危險越快鏟除了才好。
隨著一聲應諾,玉瀾堂的院門外響起了嘩聲一片。
“都進來!不想死的,就快進來!”,曼雲強直起身,更急切地發出了怒吼聲。
侍立在她身邊的流水咬了咬牙跑向前,一把拉開了隔扇門,一隻發冷的小手先扣住了正發呆盯著著東隔間方向的呂守往後一拽。
接著,跨進西暖閣的是強拖著徐後的小橋和蕭澤。
門險險地剛剛扣住,外邊就傳來嘭的一聲巨響。東隔間內袋碎屍化,散在空中的是數以千計從屍體中剛剛炸出來的小蟲。跟它們的母蠱一樣,比蚊子還小一半的黑褐身,一雙透明的白翅,還有長著尖利如針的細喙。
它們象是一層遊動的浮灰,嗡的一聲又齊落在了另一個布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