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長德等人都推說玉璽一直由張惜惜親藏,他們並不知下落!”,雖已下軍令封宮封城許進不許出,但隻要一想到那塊找不著的國璽,此前與南陳眾大臣聊了許久的韋元讓還是覺得頭疼欲裂。
妖妃屍骨無存,玉璽消失無蹤?而城中還有著些個死了才更省心的人……
蕭泓閉目沉思,不期然想起當日在太子東宮裏長兄蕭澤出箭射殺惠心的情形。欲加之罪,陽謀算之?
打算有樣學樣的蕭泓緩緩地睜開了眼,勾起了一抹寒涼的笑意,道:“南陳朝中有大臣私匿張妖妃與傳國玉璽,圖謀不軌。建陽城中全麵戒嚴,有嫌疑的人家挨家挨戶的抄過去!”
“不是說張氏已死在寶儀宮中……”,有還沒轉過彎的質疑聲,被機靈些的同伴唔唔地堵在了嘴裏。
“人死了,屍體變成了一堆帶血的石頭?誰信?!”,蕭泓靠在椅背上帶諷相問,曲指叩響在案桌上似帶節律,提聲道:“依本王想來定是有不軌之人提前進宮趁亂接走張氏,藏了起來!”
“王爺英明!說不準被砸死的就是個替身。據說是第一個砸石頭的宋西屏就很可疑!一定是他先指鹿為馬帶人砸死個婦人,然後再把玉璽還有美豔不可方物的妖孽都私藏了。”
“還有那個帶人闖宮的高恭也不是個好東西!某家看他長得極象小時候俺們村裏偷扒小寡婦的那個酸秀才!”
“扈大!你故裏是在楚州,高大人可是出身和州清遠的書香世家!”
“世道亂了這麼些年!保不齊那貨就是俺村的壞胚殺了人冒名頂替的……”
議兵事漸漸地被幾個口無遮攔的莽將攪和得帶上了濃鬱的香豔和一觸即發的火氣。
蕭泓不加製止地聽之任之,對他而言隻要能控得住結果,將要負責抄家的將官們對南陳官員的不滿更強烈些也是好事。
待部下們吵了過癮,蕭泓才緩緩啟唇布置分派了任務。
黃昏月又朦朦朧朧地掛在了天邊。
目送走明火執杖離開要去行了抄家事的眾將,蕭泓遠朓著寶儀宮的一角,冗自發起呆來。
按著寶儀宮裏的情形,蕭泓一眼就知那堆帶血泥的石子真的埋著他假說被人藏起來的張惜惜。更何況,當時為求實證,他在差人扒開的石堆裏看過麵目全非的殘屍,撿了幾根應當長至腰臀柔韌亮澤的黑發,帶在身邊的紫晶也哀傷地衝著血肉狠唳了幾聲。
命運的兜轉遇合,無法言說。
當日在夏口如貓戲鼠拆了他與曼雲的惡毒女人,居然就這樣死在了南陳士卒亂砸石堆之下。又或許,她本就是清醒地坐在那兒等死的,等著人將赤條條生於人世的她,再赤條條地送走。宮厥深深幾許,沒有了帝王護持的一代寵妃,不得好死本就是命定的結局。
蕭泓並未覺喜,反倒心中匝上了一絲無法言說的悲涼……
“殿下!您不怕在建陽查抄城中已降高官將得罪了江南士林嗎?”,一把低沉的嗓音響在了蕭泓的身後。
蕭泓轉頭對著向自己走來的韋元讓恭敬地施了一禮,接著才輕輕地吐了兩個字,“不怕!”
韋元讓正式的官職是東宮長史。職位不算顯貴,但卻得長兄蕭澤的信重。明眼人也都曉得,他是太子宮中特意壓著為將來做準備的儲相人選之一。
“天下居馬上得之,寧可以馬上治之乎?”,韋元讓拽了句文,似帶遺憾地搖了搖頭。
“逆取順守,文武兼重的道理,明允懂得。”,蕭泓淡淡地笑道:“但是,韋先生認為現下建陽城中的這幫子南陳官員能代表江南士林嗎?”
景軍左營搭了雲錦帆的船一路南下,也並非一帆順。雖說霍城周家是蕭泓的妻族,但是景軍過境談判依舊嚴苛,不得擾境傷民的條件答應了一大籮,更別提了新柳、義慶、寶山等地行來的艱難。挑頭兒出難題的盡都是一幫子刺頭的文人。
而蕭淵的右營更是磨得辛苦,很是讓北地來的景軍見識了南人也不好欺負的硬。
可是建陽城卻讓人格外失望。
“建陽是陳朝祖地。抗擊北胡的陳朝太祖正是由這兒起步集了義軍北上的。建陽百姓根骨不弱,可怎奈何帶領他們的隻是一群貪生怕死的豬玀!”,蕭泓看著眼前持重的老先生,低聲道:“泰業帝南行之時本就在洛京棄了些有識的,夏口宮變又殺了些個有膽的……最識時務最喜屈膝也逃跑得最快的就都到南陳當了高官。”
“燕王殿下對他們很看不上,所以才會故意尋了借口清理?”
“韋先生不也想收拾下他們?否則,剛才議事之時不會坐在一旁隻數胡子不說話!”,蕭泓抬頭一笑,促狹地衝著韋元讓擠了擠眼。
原本想語重心長教育下毛糙小輩的老先生一下子驚愕地呆住了,緊接著,無奈搖頭發出了幾聲略帶尷尬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