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徐鳳年一刀鴻溝,溫不勝為義折劍(3 / 3)

梅子酒的玄妙遠不止於此,陳芝豹次次出槍看似溫雅,沒有半點火氣,但一聲劍鳴一次抖袖,陸續趕來的大雪龍騎精銳騎兵就無緣無故暴斃,分明還不曾接近兩人二十步以內,便死得幹脆利落,好似被一槍捅穿胸膛,甚至來不及感受疼痛,就身形向後倒飛去,跌落黃沙。

陳芝豹驟然一掄梅子酒,橫掃而出,將徐渭熊手中赤螭劍蕩出一個尋常名劍必定斷折的駭人圓弧。

徐渭熊一人一馬後邊前仆後繼的兩名鐵騎再次莫名其妙陣亡,墜馬之前,身體在空中跟赤螭劍如出一轍,彎出一個弧度。

輕輕收回梅子酒,陳芝豹指地槍尖旋出一個槍花,望向口吐鮮血的女子,淡然笑道:"這才梅子尚青時。你真的不打算伸出左手了?道教第二符劍赤螭,說到底其實還是一個"敕"字啊。"

徐渭熊默不作聲。

陳芝豹轉頭望向鐵門關,"我本想到了那裏,將蟒、龍一並斬去,然後獨身入蜀,如此對誰都說得過去。"

手中梅子酒,梅子逐漸透深紫。

徐渭熊高高拋起赤螭。

高入雲霄引天雷。

徐渭熊正要脫口而出那個"敕"字。

一槍通透腹部。

陳芝豹拔出梅子酒,從女子身上帶出一股鮮血,麵無表情。

徐渭熊仍是竭力去說出那個"敕"字,又給這位風流白衣旋轉至槍尾,一槍撞落下馬。

看似留情,實則這一記梅子青轉紫,才算真正的殺招。

就在此時。

有女子禦劍南下。

女子身後有青衫儒士悠然相隨。

年輕女子絕美,禦劍之姿更是逍遙若仙。她狠狠剜了一眼生平第二大死敵的徐渭熊,冷聲道:"我就看看,別想我出手。"

倒是那名占盡天下八鬥風流的中年儒士輕笑開口道:"梅子紫時好入酒。"

大官子曹長卿飄然而至,扶住魂魄飄搖不定的女子,按住心脈,然後輕輕放入一粒丹藥,將她輕輕放下。

是死是活,天曉得。

盡人事而已。

其實以人力強行引來天劫仍是難逃一死。

死士當死。

若非探知此地異象,黃沙千萬裏,便是陸地神仙曹長卿也根本趕不及。

曹長卿起身後探出一手,問道:"儒聖陳芝豹,可否一戰?"

這位天下無人得知其悄然入聖的白衣戰仙,提起那一杆紫氣浩然繚繞的梅子酒,平靜道:"請。"

尚書省夜值場所位於宮內隆盛門以內東側,宮牆下有一排低矮瓦房,比起中書、門下二省直廳建築的氣派恢宏,實在是顯得寒磣至極。今夜便是由當朝首輔張巨鹿親自入宮值夜。三省長官中因為西楚老太師孫希濟被調出京城,成為西楚舊地那塊轄區的經略使,三省中書省本就空缺,三個位置頓時空懸了兩個,越發不像話,不合王朝禮製。當下朝野權貴都在揣測誰有這個資曆和運氣頂替孫希濟,一躍而上。江南道士林領袖盧道林才剛剛拔擢擔任禮部尚書不到一年,左祭酒桓溫一時間就成了眾望所歸的大佬。尚書省直廳中除了中央一間有"張廬"稱呼的矮房,裏頭坐著張巨鹿外,最東邊矮房還有盧道林的弟弟盧白頡。這位棠溪劍仙新任兵部侍郎,湊巧也在當值。雖說兵部為顧劍棠把持,向來油鹽不進,跟其餘尚書五部都有點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六部印璽衙門印信,唯獨兵部獨放直廳偏屋,對此以執政嚴苛著稱的張巨鹿,竟也是睜眼閉眼就對付過去,足見顧大尚書不光是品秩高過五部尚書足足一品,實權更是毋庸置疑地遠非一品之差。

但新躋身京城核心官場的盧白頡倒是不忌諱這些,跟張首輔偶有相逢,都不僅是點頭行禮的蜻蜓點水之交,還會停下腳步說上幾句,每次都是相談甚歡,互無半點敷衍。張巨鹿正在翻閱一本舊楚地抄禁的禁書,為一名狂儒所寫,趕赴廣陵道任職安撫喧沸民意的孫希濟竟然專門為此寫信一封,為那儒生求情,懇請網開一麵。張巨鹿白天收到那封信,沒有馬上回信,隻是跟宮廷檔案所要了一本禁書,細細翻閱,正讀至皺眉處,碧眼紫髯的當朝首輔便聽聞直廳外傳來一陣豪邁笑聲。敢如此在內廷喧鬧的老家夥,屈指可數。

張巨鹿放下禁書,看了眼窗外掛在牆頭的圓月,房間內幾位六部權貴都下意識停筆的停筆,放書的放書,齊齊望向首輔大人。張巨鹿笑著朝眾人按了按手,示意眾人不要理會自己。與上任老首輔執掌尚書台那會兒不同,此時張廬內官員雖然品秩都在四品以上,但比起以往年齡竟是小了將近一輪,少有頭發花白視線昏聵的古稀老人,大多在五十歲左右,甚至有一位才四十歲出頭便進入中樞的吏部侍郎。張巨鹿輕輕跨過兩道門檻,走出私下被朝廷喚作張廬的直廳,看到左祭酒桓溫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老麵孔,除此之外,還有本該在皇宮西路乾西二所重華宮禦前當值的禮部尚書盧道林。皇子出京封藩,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頭等大事,宗人府、禮部和中書省等,方方麵麵都得勞神出力,出不得一絲差錯。但桓溫和盧道林之間,還有一位男子,最顯眼的莫過於身上那一襲正黃龍袍,張巨鹿快步上前正要彎腰行禮,那位九五之尊輕輕扶住張巨鹿手臂,張巨鹿也就不再故作謙卑,眼角餘光看到了一名年輕太監。說他年輕,那隻是對比以往那位司禮監大宦官韓生宣,原本應該是韓貂寺伴隨天子身邊,這裏麵的門道玄機,跟內廷宦官素來沒有交集的張巨鹿也不去探究,心中有數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