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牆紅瓦,氣派萬千,隻是踴道石寒,陰寒之氣在這秋天更濃鬱。黃葉搖擺,隨風飛環,在訴說著後宮女子的悲情。
椒房殿,禦駕久未親臨。
“把那賤人給我押來!”一個怒氣凜凜,著帝後服製的女子怒吼。
“娘娘,忍忍吧…陛下因你苛責紫蘭正和你置氣呢,您犯不著再惹陛下生氣。”綠綰柔聲勸說,低眉順眼。
“啍,本宮是皇後…陛下這十多年對本宮的嬌寵何時因人而削減…都怨那狐媚紫蘭,勾引陛下,虧還是本宮陪嫁親侍…這讓本宮怎麼咽下這口氣!”淚眼矇朦,梨花帶雨。
“娘娘,陛下剛登基,沒了竇太皇太後的約束,自然…關於紫蘭,奴婢倒有一計…”說罷長袖遮麵,湊向陳阿嬌耳邊“娘娘身為皇後,打發一個宮女自在權限之內,不如將她打發到明渠服役,既讓她遠離皇上,又嚴懲宮女妖媚惑主的風氣,豈不一舉兩得!”言訖,陳阿嬌會意一笑,狡黠之光盈目。
“來人!”
“娘娘!”守門侍女徐徐而來。
“去,傳本宮令,因侍女紫蘭未仔細清掃宮門落葉,遂貶為低等宮人,長在明渠周邊服役,未經本宮親令不得接近掖庭八區半步,如若違反,杖斃以儆效尤。”似怒非怒,包藏喜色。
“娘娘,紫蘭姐姐乃您親侍,是不幹雜掃話計的,何況今日風大,落葉紛飛,也撒掃不盡啊!”蹙眉,理氣直指。
“大膽朱翠,竟敢悖逆本宮法令,來啊杖責侍侯…”柳眉怒吊,額上鵝黃也要裂了似的。
“娘娘息怒”綠綰搖頭,眉目示意陳阿嬌免除刑法,“朱翠妹妹,今日本是你當值清掃宮門,娘娘看你勤勉,遂借故枉法饒你,你若執迷不開竅,那還是你去織室服股好了!”半是恐嚇,半是勸解。
朱翠伏在地上直瑟瑟發抖,張口結舌地說:“奴婢這就去傳令,這就去…”邊說邊倒趴著岀了宮門。
綠綰心中暗:“後宮之人漸漸都學會了明哲保身,姐妹之情不過如此”轉而,閉了宮門,扶陳阿嬌坐了鋪金絲繡鳳墊的黃木鏤邊椅上。
“娘娘,久站門口,喝口參茶祛祛涼吧?”邊說邊掂起了烏漆青底茶壺倒水。
“綰兒,是本宮大意了,怎可大動幹戈再嚴懲朱翠…本宮這一路走來隻有你了!”眼中帶著淚花,神色淒然。
“娘娘,大可放心,陛下是念及舊情之人,不會與您長久置氣的!”
“可是,陛下月餘未來宮裏了,這十多年他何曾如此!隻怕是真的生氣了呢!”
“娘娘,別多想了,連日來,你都未曾合眼,讓奴婢扶你上床睡會吧?”邊說邊輕撫阿嬌走向妝台。
綠綰幫陳阿嬌卸了妝,寬了衣,扶陳阿嬌躺下。陳阿嬌躺下後便閉目蓄神,兩行清淚從眼角不覺流了下來,綠綰拿手帕輕輕幫阿嬌擦拭,亦神傷起來。
陳阿嬌雖驕橫跋扈,但誠然對陛下癡心一片,但無奈陛下薄情寡幸,處處留情,處處無情。綠綰從小在深宮長大,後宮的女子空有富貴尊寵,卻並不比坊間女子快樂。後宮女子的恩寵雨露全有賴於那個多情的君王,而後宮女子的榮辱又與家族興衰密切相關,這便使宮鬥更趨於邪利化,後宮鮮有女子對君王是真愛,一切皆是邪利為先。
明哲保身是後宮至理法則,每一個宮人都在宮鬥中學會了這一套。
正所謂,一入宮門深似海,偌大的漢宮,禁錮了人的本性,深幽的宮門亦使宮人心門緊掩,使人時時如臨深淵,刻刻如履薄冰,步步驚心,步步為營。
是夜,秋月黯淡,銀霜冷徹,綠綰看著殿前的秋菊,那種憂愁漫天而來。
綠綰在月下踱步,心中暗忖,山中雖一日,世上已百年,陛下月餘未來,恐怕新寵連連吧。何況前庭因陳阿嬌多年不育,使竇太皇太後拿此大作文章,意欲立劉安為新帝呢。這豈不是給了陛下納寵的借口。
宮婢的命際福禍是與主子相連的,綠綰憂心重重,哀愁縈心。
“來人…”
“掌宮有何吩咐?”一個身著絳紅婢服花容女子應聲待命。
“出請掌官舍人白福來”焦急滿麵,不勝慌張。
綠綰見青娥已走,來到庭下攀折了一枝金燦燦的黃菊,於鼻尖一嗅,清香泌人心脾。不覺心魂蕩漾,通體生香。
“原來姑娘喜歡秋菊啊,秋菊香味冶人,最宜人了”白福與綠綰行了個平禮,相視而笑。
“綠綰不是喜歡秋菊的馥鬱香氣,而是……青娥守著宮門,不得讓任何人邁入庭中半步,快去…”神秘兮兮,謹慎而不放矢。
“是”
“姑娘有話不妨直說!這椒房宮豈是誰想來便來。”
“娘娘失寵,正在風口上,我們不得不綢繆雨露了”綠綰目視著黑服高冠的白福,隱秘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