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以後的許多天呢?
她開始後悔,不該到西梁山去,她們不去西梁山,有許多事,就不會發生了,最少,呂南人不會喪失在那無底的絕望中……但是她不敢說出來,因為她知道說出來後,隻會更增加她愛女的悲傷。
她隻是沉重地歎息一聲,緩緩說道:“這孩子的傷,劍先生和你師父大概能治得好,但是……要到什麼地方才能找到他們兩位老前輩呢?”
淩琳失神地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呆呆地凝視著窗外的蒼穹。
“他們或許能治得鍾靜的傷,但是……南人呢!難道他們也能將南人救出那絕壑嗎?”
她一字一字地將這句話說完,說得那麼緩慢,就生像每個字後麵都拖著一副千鈞鐵似的。
孫敏隻得又無言地歎息了,她開始輕輕說道:“這孩子傷得真重!他武功已被廢,隻怕再也受不得車馬顛簸了,我們隻有在這裏等他傷勢痊愈,唉……傷勢痊愈……他又怎麼會痊愈呢!他肢體已殘,他心裏的創痕隻怕再也不會痊愈了!”
淩琳卻仍呆呆地凝視著窗外。
“可是他還活著,媽!不是嗎?活著,總比死了要好得多了!”
她話頭卻仍又回到呂南人身上,她願意犧牲自己一切幸福和歡笑,去換取呂南人的性命。
可是,死去了的生命,又豈是任何代價所能換回的呢?
鍾靜終於漸漸痊愈了——正如孫敏所說,斷去的臂膀不會重生,心裏的創傷,更不容易痊愈。
從清晨到白晝,從白晝到黃昏,從黃昏到黑夜,從黑暗又到清晨……他隻是癡癡地呆坐著,麵容蒼白,神情呆木,目光空洞——除了在望向淩琳的時候,但是,淩琳卻又像他一樣麻木。
也不知過了多少天,他們從未踏出過這客棧一步,世上的所有一切,在這許多天中,似乎已和他們完全斷絕了關係。
鍾靜想著的似乎隻有淩琳。
淩琳想著的自然隻有呂南人了。
而孫敏的一縷幽思,滿腔熱愛,卻化作許多份,分贈給許多人!
呂南人、淩琳、鍾靜,甚至那早已不知去向,有如天際神龍的武林異人三心神君與劍先生!
終於——鍾靜的傷口已合,已無性命之憂,孫敏總算放下一半心事,而淩琳卻又開始逼著她母親,再到西梁山去。
“我今生縱然再也見不著南人,可是我無論如何也要再見他的屍骨一麵!”
這就是淩琳的話,這就是淩琳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