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兩人虎目含淚,俱是淚下沾襟,在那裏定定的看向艾清。艾清心中更是傷感,舉起手,衝著兩人揮動幾下,兩行熱淚,卻再也止不住的流下。
“項城、聘卿,一定要保重!”艾清輕輕說著!
似是聽到艾清的話語。袁世凱與王士珍忽然一矮身,跪倒在地,也輕輕說著:“門主,此一去前途險惡,一定珍重!”
說著,便一頭磕在地上,猶如石刻鐵鑄,一動不動,直到那汽笛聲聲,船已離港,猶自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船漸漸駛出碼頭,向著太平洋深處,飛速行進。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艾清忽然心胸一闊。對著白發德豪說道:“德老,如今我方覺得,那朱崇禎說的果然不錯,若是我們一味抱殘守缺,留在中華那片古土之中打轉,隻怕一世都尋不到開解如今困局的鑰匙。功夫在詩外,古人誠不我欺!如今既然卸下重擔,正是要好好遊曆一番才是。”
“晚晴兄這般想,才不枉我一番苦心。”朱崇禎驀地出現在艾清身後,笑吟吟的接口說道。
見他這般笑意,艾清忽然想起一事,便對朱崇禎說道:“你可知,項城家族有一傳說:袁氏家族男丁,壽命不過五十八?”
朱崇禎一愣:“當真?”
“當真!”
“若是如此,怕不會再有什麼楚漢之亂了!”朱崇禎忽然也是想起此事,隻覺自己實在有些好笑,果然人算不如天算。
“哦?”艾清輕輕在那裏笑著,笑聲仿若銀鈴,卻隱隱的藏著許多譏諷之意,“想不到一向算無遺策的朱崇禎,也會失策嗎?”
耳中聽到艾清這般揶揄,朱崇禎搖搖頭,反倒有些輕鬆了。朱崇禎自嘲的笑笑,這才說道:“門主實在太高估朱某了。算無遺策,實不敢當。”
見朱崇禎這般說,艾清才正顏問道:“你方才所說,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與孫文、項城立約分權,十年之內,項城主理政事,孫文打理經濟,光複會挑選精士,用心教育。可若是項城壽命過不得五十八,那孫文如何能如劉邦一般,積累起偌大的名望資本,接替楚霸王袁項城?要是項城死時,孫文無力取而代之,隻怕中華從此多事矣!”
“你以為那孫文果真會安心十年,打理經濟嗎?”艾清追問道。
“怕就怕他不專心,”朱崇禎忽然有些心灰,千算萬算,怎麼卻恰恰忘了,如今的這一個楚霸王,卻已經過了知天命之年了,“若是孫文生出事端,再開中華惡例,隻怕辛亥年前他所積的名望,會一朝散盡。之後項城身死,六國貴族群龍無首,各自不服,便是天下分崩離析之局了!”
“這不是正如你願嗎?”艾清像是嘲諷,像是安慰,“你要借楚漢之亂淬煉民族,越亂不是越合你意嗎?”
朱崇禎並不接話,卻走到船舷旁,扶住欄杆,望向這茫茫的大海,心中不知當日的選擇,究竟是對還是錯了。
是啊,隻要人在局中,世事又豈能盡如所料。這一場辛亥年的動亂,有人說源起與戊戌六君子,是他們的流血,讓漢人知道了和平改良的不可能;有人說,源起於皇族內閣,是滿清親貴攬權,斷絕了天下士子的念想。不管怎樣,武昌首義,便如星火,燒開了中華這場本已快要沸騰的水,其間種種亂象,種種水到渠成,種種欲壑私望,紛繁錯雜,不一而足。但唯一可說的是,這漢人的血性,經過滿清近三百年的消解,真真的不剩下多少了。便是滿人,也是難逃同樣的命運。
或許,這不久之後而來的那場亂世,才真正的能將辛亥這一年應該看到的卻沒有看到的,那春秋節義,那勇俠無畏,淋漓盡致的顯現在世人的麵前,讓這萬民覺醒,讓這萬民胸中湧動的那一腔熱血,真正的與中華一同,痛痛快快的燃燒起來!
如此,方才是煌煌中華!如此,方才是赫赫炎黃!
朱崇禎想到激烈處,猛然拍欄長嘯,嘯聲猶如利箭,直刺向茫茫天空,九天之外!
長嘯聲罷,朱崇禎轉過身來,對著艾清肅穆說道:
“我輩之使命,今時今日,終於、要開始了!”
第四卷 楚漢舊事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