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白楓後,我回屋躺在又大又寬的床上,久久無法入睡。
腦袋裏全部是各種紛繁複雜斷斷續續的畫麵,強烈刺激著我的神經,讓我的心一直狂亂地跳動無法停歇,焦躁不安的情緒像海浪一樣侵襲並試圖吞噬我,直到我猛然起身丟開被子才發覺,那不完全是我自己的問題,而是門外隱隱約約傳來的琴聲。
是的,就是那種陰鬱的沉悶的旋律奇特的琴聲,讓我煩亂的心緒更加無法平靜且越發抓狂。
我終於安奈不住,走出房間,赤著腳覓著琴聲走在回廊上。
聲音越來越近,讓我很快找到了那間房間,門是虛掩的,露出一條縫,可是裏麵漆黑一片。
我透過門縫往裏看,偌大的房間裏隻有中間有一盞幽藍幽藍的燈光從天花板照下來,燈光下是一架黑色的鋼琴——那種大而笨重的樂器,我在馬來見過——彈奏的是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人,在屋內也沒有摘下墨鏡的習慣,這樣的人,除了白楓的哥哥白佑,還有誰?
我可以看見他的側麵,他的雙手在黑白鍵上狂亂地跳躍,緊湊的音符讓人莫名產生壓迫感,時高時低時緩時急,如果一不留心沉浸其中,身體就仿佛被一股黑洞般的力量吸引掌控住,無法自拔,周圍的空氣忽然冷冽地讓我不寒而栗。
我企圖挪走步子,可是旋律越來越急音符越來越高,我的身體似乎不聽使喚,無法順從我急欲逃離的心,直到那些聲音高過了一定程度終於讓琴弦無法負荷,他才緩緩停下彈奏,然後定定地坐著,就像石像一般,也不偏頭看我,也不合上琴蓋,就像被琴聲抽離了魂魄的人。
我下意識地移動了下麻木的腳,然後轉身急衝衝跑回了自己的房間,拉開所有的燈,抱著枕頭,呆呆地克製著顫抖的身體……
清晨,我被敲門聲驚醒,發現自己竟然靠坐著睡了一晚,脖子肩膀腰都死命地酸痛,腦袋發脹,跌跌撞撞地開了門,是白楓的私人司機。
他說白楓在市中心藍島咖啡廳等我,我迷迷糊糊洗漱好,坐上了車。
我在車上不停地打瞌睡,幾欲沉入夢湖,司機停下車時我以為到達目的地要開門出去,他笑著告訴我隻是紅燈。
我茫然地遊目四顧,然後看見一對男女,讓我迷糊的瞌睡狀態瞬間清醒——我看見樗羽牽著尹戀菲的手,從我們車前經過。
我呆呆地看著他們匆匆走過,在確定自己沒有看錯時,幾乎要叫出聲來,可是司機油門一踩,車在綠燈剛亮起時便飛速開離了十字路口。
我的喊聲卡在喉嚨裏,抑鬱地讓我想要跳車,他們親密的牽手動作不時閃爍在我眼前揮之不去,我在極度不悅的情況下見到了白楓,丟給他一張眼袋深黑表情鬱悶的臉孔。
“小熊貓怎麼了……沒睡好還是心情不好?”白楓問,他似乎已經忘記了昨天的醉酒,好奇地看著我笑,他很少有這樣嬉笑的表情。
“都有。”我怨道,“所以你一大早叫我來有什麼事嘛?”
“喝完咖啡,我們去選禮服。”
“你可以叫別人來啊!為什麼非要我?”我怒。
“給你選我怎麼能讓別人來替?你沒事吧?”白楓被我莫名的怒氣嚇到了。
“為什麼?”我問,“為什麼要選禮服?”
“明晚是我媽媽的生日舞會,我希望你做我的舞伴。”
“孟婉怡呢?”
“我希望你做我的舞伴。”
“為什麼不找她?她才是你未婚妻!”
“我希望你做我的舞伴。”白楓的表情忽然變得嚴肅而認真,口氣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比一次不容拒絕,“你,藎煥雪!做我的舞伴!”
我不想看他倔強堅持的眼神,端起茶杯往嘴裏灌咖啡,可是咖啡對我無效,在選禮服的大廈裏,我睡著在更衣室裏,白楓闖進來時,我隻穿了一件深V衫,隨即又被他嚇清醒了。
“你出去!”我吼道,白楓轉身帶上門,表情尷尬又無奈,我就在這樣的情況下,選了一套墨紫色晚禮服,竟然挺合身還很耀眼。
我之所以覺得很耀眼,是因為當我攜著白楓的臂腕走近白家開派對是另外一幢郊區別墅時,接待的人員都用豔羨的目光看著我墨紫色的晚裝搭配著我生來墨紫色的頭發。
“你很美呢!”白楓在我耳畔輕聲說道,似乎該驕傲的人是他。
我笑笑,抬眼,然後在舉辦派對的大廳門口看見了孟婉怡。
當時她著一身淺綠色淑女裝,墨黑的發鬢係著淺綠色的鳳尾蝶,站在繞滿鮮花的旋轉樓梯口,美麗得脫俗。
而我下意識地掙脫了白楓的手,我想,孟婉怡好歹是他未婚妻,我們這樣不倫不類地進去實在有失大體,我於是借口道,“白楓,我要去下洗手間,你們先進去吧。”
沒有等白楓開口說等我,我便迅速閃身走近了廳側的洗手間,我在洗手間的鏡子麵前仔細而又自戀地端詳著自己的容顏,不由輕笑起來:“如果樗羽看見我這樣,一定會十分驚喜的。”可是隨即想到昨天看見她和尹戀菲的牽手,心裏便積聚了憤怒和委屈,十分不悅,心裏想著要是再看見他一定要往死裏湊,然後奇跡般地在洗手間外麵碰到了他。
“樗羽!”我驚叫。
他立即用食指堵住嘴唇示意我安靜,然後狠狠拍一下我的腦袋,罵道:“你個呆瓜吼什麼!”緊接著霸道地拉起我往大廳反方向走去。
“你放開我!你幹什麼?你這個花心大蘿卜,我恨不得踹死你啊!”我叫囂著跳躍著還是力不從心被他拉到了一個僻靜的角落。
我狠狠瞪他,他穿著深藍色的西裝,亮藍色的襯衫,英氣逼人地將嘴角一抹壞壞的笑拋向我,說道:“你私自出島還這麼囂張!我且先不和你計較,因為你穿成這樣子還挺有人樣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