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葉林極美,我們拾階而上,四周一片火紅,道路上落滿了落葉,支離破碎卻美不勝收,陽光和煦地照在身上,香草味陣陣撲鼻。
“為什麼這麼美的地方一個人也沒有?”我問。
“平日裏都是人山人海的,但今天不一樣。”
我疑惑地側頭看他。
白楓笑了笑:“我買下了所有門票。”
我驚:“為什麼?”
“為了給藎煥雪一個幽靜的地方。”白楓麵對著陽光,聲音顯得格外溫和。
“白楓……”我顯然有些受寵若驚。
白楓卻又道:“其實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買下一片海域為你造一座豁夷島。”
“白楓……”我道,“你沒有必要為我救你一命而……”
“我不是在報恩啊,藎煥雪,我是……”白楓話還沒有說完,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急促而不懷好意。
白楓無奈,接起電話,我看見他的表情有淡定到疑惑然後是煩怒,最後冷冷丟下一句“我知道了”便決絕掛機。
我問發生了什麼事,白楓很抱歉地看著我,說我們得回去了。
直到車子停在別墅門口,白楓才頹然地告訴我:“是我父親,他來馬來了。現在就在裏麵。”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既希望可以看見白楓的父親,了解他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又不忍看白楓如此不情願而難以逃避的神色。
我們進了大門,房前花園裏停著四輛黑色勞斯萊斯,八名身穿黑色勁裝的保鏢像八座黑銅像,森嚴挺立,毫無麵部表情。
陡然一陣森寒的風吹到我臉上,讓我不由止步。
“白楓,我……我不用進去了吧?”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別怕,跟著我。”這句安慰的話,白楓亦是說得心不在焉。
客廳裏的氣氛更加肅然,而我一眼就看見了坐在白色沙發上的那個人,一個的莫叔,另一個……竟然是父親——我的父親!
他穿的不是平日裏的長袍,而是這裏的西裝革履,他麵色鐵青,看著的卻不是我,而是白楓。
我心下一驚,一聲“父親”剛要脫口而出,白楓卻先我一步叫出了口,叫的竟是“爸爸”!
叫得夠震驚。
那位——我該如何稱呼他——被白楓成為“爸爸”的人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目光又犀利地落回到白楓身上。
我冷汗淋漓,我可以相信那不是我的父親,在他剛才看我的眼神裏,我看見了與父親完全不同的兩種感覺,但是,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存在?外麵的世界是什麼樣的詭異,哪一天會不會出現另一個我?我徹底亂了心緒。
白楓的父親用很毫無語調沉悶至極的語氣問白楓:“為什麼不通知我你已經安全到達馬來了?”
“莫叔會告訴你的不是嗎?”白楓冷冷道。
“還在生氣?”白老問。
“不,是恨!”白楓答。
他們根本不像父子,而像是宿敵。
莫叔顯得有些尷尬,勸道:“唉,好了好了,你們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父子倆能有什麼隔夜仇?”
顯然連莫叔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的問題。
白楓與他父親對視了良久,一個冷如冰,一個烈似火。
我至始至終不敢正視白老的眼睛,那種全身不適的壓抑讓我透不過氣。
終於白老先打破沉默,開口問:“既然你沒事,就回申城去吧。”
“回去幹什麼?”白楓語氣嘲諷。
“婉怡還在申城等你回去,你媽也每天念叨著你,你想在馬來躲一輩子嗎?”白老犀利的眼睛緊緊盯著他。
白楓側過頭,沒有回答。
“你是要我派人押你回去嗎?”白老似乎耗盡了耐心,語氣異常陰沉。
莫叔急忙調節氛圍:“看看看看,父子兩鬧僵到這地步有什麼意思呢?——白楓,不是莫叔不留你,有什麼事逃避總不是辦法!你看你莫叔我當年就因為沒有膽量追求心愛之人而落下終生悔恨……當然我扯遠了,老白也真是的,孩子還小,有什麼不可原諒的?害他連家也不敢回……”
白老雖依然鐵青著臉,但似乎聽得進莫叔的話,歎了口氣,起身道:“你自己好好考慮考慮到底該不該回去。我先走了。”
“我送你。”莫叔將白老送出客廳,白老的一屋子保鏢也相繼離開。
白楓還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臉色不是淡淡的憂鬱,而是沉沉的悲憤。
門外還能依稀聽到莫叔的勸解,但勸解除了能消散白老的怒火,似乎對他和白楓的矛盾毫無意義,因為我注意到白老離開時看白楓的最後一眼,莫叔沒有發現,那是吞噬般的壓迫之感,似乎能在一眼之內決定的白楓的命運,讓旁觀的我竟也看得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