樗羽說這個人盡管已經奄奄一息但發現及時還有救,我很高興,因為如果發現的是一個死人,我們隻能將他默默安葬在這個遠離他家鄉的孤島上。
洞裏燭光很暗,但長滿了幽藍的小花,發出淡淡的光芒。
我看著傷者,他的衣服很奇怪,是豁夷島人沒有見過的,他頭發褐黃,臉上沾著血漬和細碎海草,但是他很俊秀,輪廓分明,雖然雙目緊閉,長長的濕濕的睫毛上還滴著水,但那一定是一雙誘人的眼睛……
我看著看著幾乎入了迷,樗羽推了推我,語氣惡狠狠的:“喂!花癡,別看了,人家哪有我長得帥!”
我瞪他一眼,開始為傷者處理傷口。
在敷草藥的時候,因為藥效的侵入讓麻木的傷口一陣陣劇痛,痛得那人突然驚醒大叫。
他睜開眼睛,掙紮著要起來,我按住他的傷口,道:“別動,我在為你敷藥。”
他看我一眼,眼裏閃過懷疑和不安,但終究還是放鬆下來,緊緊咬牙,容我敷藥。
“這裏……是哪裏?”他問。
“豁夷島,你放心,這裏很安全。你的傷……”我話還沒有說完,他突然跳起來,一把推開我。
去打水的樗羽回來正看見我被推倒在地,怒道:“喂!有這麼對待救命恩人的嘛!”他將我扶起,還冷冷道:“長得沒我好看,還這麼粗魯。”
那人卻一臉的痛苦和惶恐,搖頭解釋道:“我,我的傷口有毒。”他說話一直在顫抖,因為藥效發生作用讓他劇痛難耐。
“原來是這樣。”我坦然笑道,“我們豁夷島上的人百毒不侵哦!”
“真的?”他似乎無法理解。
我笑著點點頭,豁夷島野果草藥繁多,大家都照食不誤,從來沒有任何人有中毒的現象,所以很難理解那些漂流到此的人在沒有食物的情況下吃了野果竟然全身發紫死掉了。
“請你相信我們。我們會救好你。”我走近他,繼續為他包紮傷口。
樗羽憤憤地歎了一口氣,徑自去處理用剩下的藥材了。
“你的傷勢不輕,好像是受到了野獸的襲擊,你遇上什麼事了?”我問他各種問題,想知道他的經曆同時也轉移他的注意力,但他一個問題也不回答,眼睛就隻看著我熟練地包紮動作,眼裏有深深的憂傷,好像苦楚得難以言表。
我想,他一定是遭遇了生不如死的煎熬才落海飄零到豁夷島的,他定是個可憐的人,一個可憐的人卻有一雙憂傷得迷人的眼睛。
我們走出山洞時天已經亮了,有曙光照在洞前的淨土上,樹葉的影子支離破碎地散落在我身上。
那個人還沒有醒。
“樗羽,外麵的世界是不是充滿了戰爭?”我走在通往城裏的碎石小路上,問道。
“嗯,戰爭嘛,此起彼伏的,比如今天你絆了我一腳,明天我就搶了你老婆什麼的,多得很。”
“樗羽,你知道我不是指這個!如果外麵的世界很祥和,為什麼在我們救上來是人裏麵,有多數是跳海的落難的或者被追殺的?”
“煥雪你餓不餓,我們去烤野兔吧?”樗羽忽然瞥見草叢裏的一隻幼兔,輕聲問道,然後躡手躡腳地走近……
“樗羽!”我突然故意大叫一聲,嚇跑了兔子。
樗羽撲了個空,憤憤地看了我一眼,道:“煥雪,豁夷島是個安詳的地方,它適合你一輩子居住,別多想了。你看豁夷島的兔子多肥?”他說完手一提,兔子被他拎著耳朵,恐懼得毫無反抗之力。
他竟然抓住了兔子,我以為我已經嚇跑了它。
樗羽頑皮地笑笑,走遠了。
我回到逍蕪小舍,那是我的居處,門前有一片白葉子襯托下的藍色的花,那是在豁夷島詭秘的地方隨處可見的花,可是它喜陰,生長在濕冷的環境裏,所以我是花了很大的心血才在這片陽光充裕的地方種活了它們。它們能在陰暗裏發出幽淨的藍光,那種樸實無華的光似乎可以驅散世間的一切喧囂與浮華。
我叫它“夙煜”。
夙煜的花瓣迎風搖擺,訴說著生活是美麗的,一切都會好的。
我正迷醉在其中,忽然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回頭,是尹戀菲。她是二長老的孫女,小我一歲,幼年喪失雙親,成了我父親的義女,有著與我平起平坐的地位。
她現在穿著一條純白的長裙,站在遍地的夙煜裏,迎著風,美得不可方物。
“煥哲哥哥已經回來了!”她走過來笑道。
“真的?”我喜道,準備去找哥哥。
“嗯!我剛從朝旭閣回來,聽煥哲哥哥講外麵精彩的世界。”尹戀菲的這句話忽然讓舉步的我一怔,回身問:“他……跟你談外麵的世界?”
“嗯!你不知道嗎?我們常常聊的,還有樗羽。”尹戀菲顯然沒有看出我驚詫和失望的表情,繼續笑道。
我心底突然湧起一股酸酸的味道,為什麼他們從來不對我講述,枉我追問千百次,他們都不曾透露半字,為什麼對尹戀菲卻……我不再想下去,跑出了逍蕪小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