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色低垂,煙玉穀霧氣越來越濃。灰黃的霧氣將白日裏綠意蕩漾的樹土漸漸掩蓋,並且不斷朝穀口擴散,間或摻雜著濃重氣味。
因傷重而半閉雙眼的胭脂鼻尖觸及這些氣味,陡然睜眼,瞧見穀口變化,大駭。
“皇嫂,不對勁!”奚柏驚叫。
“是極凶猛的毒氣!”胭脂神色慌張,奮力而起,以疾電為支撐,大聲朝所有人叫道:“快撤退,是毒瘴!”
話聲才落,一個身影搖晃著從瘴氣中衝出來,倒在不遠處,複而站起,以刀觸地,嚷嚷道:“快跑,有毒!”
“是玄素!”奚柏驚愕地道,作勢要趕過去扶玄素。
胭脂趕緊製止,“不許去!快,來人哪,把定襄王帶走!快去扶玄素將軍!”
一些士兵聽令上前,不由分說架起奚柏就撤。奚柏自是不願。以他對胭脂的了解,胭脂決不會丟下聖上不管。何況如今聖上還身在穀中,生死不明!“皇嫂,您不能去!”
是的,胭脂一心擔憂的就是奚桓!眼前景象出乎她意料。褚嫣臨死之前還要再擺這麼一道,分明是想與奚桓同歸於盡!她決不可以隻顧自身安危。再者,如今四國大局已定,即使她不再引領大軍,蒼隱之勢也已足夠蕩平褚旭。於是,她果斷下令道:“傳令下去,撤退!若聖上與本宮不幸身亡,即由定襄王繼承四國大統!”
“諾!”所有聽令的士兵們齊聲高呼。
奚柏幾次掙脫士兵們的手,都被重新架住,隻得衝胭脂大喊:“皇嫂,您不能去!”
“帶他走!”胭脂絕決地命令。孱弱的身軀顯得極度倔強,化出一種無堅摧的鬥勢。過去,她所背負的是家國重責,而今她無需再負擔這些,即使明知是死也要緊隨奚桓腳步。因為君生她生,君死她死,更因為她是他的妻。
“皇嫂——”奚柏滿麵是淚,聲音沙啞。
所有人都在撤退,唯有她舉著劍,繞過玄素,衝向煙霧彌漫的山穀。
一些大膽的士兵,將中毒倒地的玄素抬走。玄素一邊吐血,一邊朝胭脂背影大叫:“公主……您不能進去!公主……”他扭動身軀,要去攔截,可他又是受傷又是中毒,一身力量盡失,在士兵們擔抬之下顯得身不由己。待走不遠,玄素瞥見尚昏迷在地的銀風,慌忙招了士兵,道:“將他一起帶走!”銀風既然帶他們前來煙玉穀,自然知道解毒辦法,如果桓帝與胭脂有所閃失,或可獲救。若事後發現是他故意為之,免不了要為蒼隱死難士兵們陪葬。
胭脂安頓好一切,不顧不切衝入煙霧滾滾的山穀。毒煙遮擋她的視線,嗆入口鼻,好生難受。四周霧茫茫的,伸手不見五指,胭脂提著劍,環視一周,聽不見任何打鬥聲,隻能估摸著方向前移,還沒走多遠,就被什麼物體絆倒在地,定睛一看,地上全是蒼隱士兵的屍體。想來是毒氣來得太猛,他們來不及叫喚便停止了呼吸。
該死的褚嫣!她在心底惡狠狠地咒罵著,不住擔憂奚桓,便拉扯著嗓子大聲呼喊:“桓,桓……你在哪裏?”
好靜!煙霧朦朧。
“桓……”焦急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盤旋於山穀,淒烈而孤獨。
為了他,胭脂連死都不怕!同樣在茫茫毒霧中摸不清東西南北的奚桓漸漸聽到她的呼聲,既擔心又興奮,一邊向她靠攏,一邊大聲回應道:“胭脂,我在這兒!”
兩人的聲音為身在暗處的褚嫣提供了明確目標。煙玉穀是她習武之地,這裏的毒瘴對她而言不具任何效力,因此她引蒼隱軍進穀,不費吹灰之力便獲取主動權。現在,即使隻有她一人,她照樣有勝算。至少,奚桓與胭脂拿她沒有任何辦法。
“桓,你沒事吧!”見到奚桓,早已不堪負荷的胭脂眉開眼笑。有他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天堂。
奚桓張開臂膀迎接她。隻是,她尚未走到他麵前,便已歪斜欲倒。飛快攬她入懷,奚桓眸中帶淚,鼻音濃重地道:“胭脂,這裏太危險!”
“四國已定,就是死,我也無憾了!”她望著他的絕世容顏,動情地道。她生來即是為他存在,盡管她的生命中出現了一個又一個愛她的人,她最放不下的卻隻有奚桓。
“你真傻!”奚桓微微一笑,斂住睫毛,淚珠兒落在她臉上,滾燙滾燙的。
胭脂微弱地一笑,反攬住他身子,身上浸出的血透過衣衫傳到奚桓身上,令奚桓身形為之一滯。
怎麼還不暈倒?褚嫣看著兩人卿卿我我的樣子,咬牙切齒地想。
“胭脂,毒霧好像對我們無效!”奚桓運氣,發現除最初觸霧時的一刹那有所排斥外,一身上下暢通無阻。
經他提醒,胭脂試著運氣,也無任何中毒之象,心頭一喜,氣喘籲籲地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奚桓不解,扶住她在穀中轉圈,觀察四方情況。
除了給奚桓的月光石項鏈外,她身上還帶著瀚淳王叔留下的月光石手璉!她想著,伸手指向奚桓脖子上閃閃發亮的月光石以及自己手腕上的那一塊,道:“是月光石起了奇效!原來褚嫣攻打墨絢國北部是為了控製月光石的產出,借以保證毒氣的有效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