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2 / 2)

在回家的路上,屈可可坐在後座,側頭靠在車窗玻璃上,展示一反常態的安靜。樂意坐在她身邊,雙手環抱著自己,窩在座椅上發呆。

方起歌的視線從後視鏡裏望出去,恰好落在她身上。但見她亞麻色的長卷發編成一束垂在右側,上身穿了孩子氣的白色卡通T恤,下搭運動短褲。如此閑適的裝扮更適合去菜場買菜而不是上夜店買醉。想著,他嘴角微微上揚。

樂意突然抬頭,方起歌來不及收回視線,四目相對,她看到了他眼裏彌漫的笑意。

一時氣悶,她沒好氣的開口:“有什麼好笑的?!”

方起歌本來正有些尷尬,聞聽此言,似是被戳中了笑點,笑的益發大聲。

“方起歌先生,你不怕笑得這麼瘋,晚上睡覺尿床?”她巴著他的座椅靠墊,心理陰暗道。

他回頭,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突然說:“那你要幫我洗床單嗎?”

“我為什麼要幫你洗床單?”這樣一個幼稚的無聊問題,他們竟然還有閑情爭論。

“你難道不想對我負責任?”他斜睨著她,“我若尿床也是你害的,自然是你洗!”

“老太太靠牆喝粥!”她以一句方起歌不明白的暗語結束了這個無聊的問題。

很多年以後,他才知道這句話的含義:那就是卑鄙無恥下流。隻不過眼下,他隻是一頭霧水的看著她們下車。

第二天,樂意還在睡夢中,被遠在Q市的父親一個電話嚇醒。他不知從哪得悉了她無業遊民的現狀,義正詞嚴的勒令她回家接受再教育,重塑人生觀。

樂意的父親是個古板嚴肅的高中老師,從小就對女兒要求嚴格。從衣著打扮到言談舉止,都有一條條相應的規範約束。

要是讓老頭子看到自己現在的黃頭發,估計被剃光頭都有可能。為此,樂意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衝去了美發沙龍,先把自己亞麻色的頭發染回成黑色,再一剪刀把肩膀以下大卷都剪掉。紮成個清湯掛麵一般的馬尾,她才戰戰兢兢的踏上了回家的火車。

一排三人的座位,她在靠走道的最外圍。剛坐下沒多久,發覺有人在身邊停下,她遂起身準備讓座。抬頭的瞬間,樂意就有了問候上帝全家的衝動。這孽緣出現的頻率未免也太高了點,站在自己麵前的一男一女竟然就是童越和葉沛然,六目相對,都是明顯的怔愣。

身後有乘客因此處莫名的交通堵塞提起異議,樂意率先回神,收起麵前的小桌板,側身站起。童越隨即拉著葉沛然一邊向身後歉然示意,一邊走了進去。葉沛然在靠窗的位置,童越在中間。她低頭整理了下身上微皺的襯衫下擺,重新坐下。

為了回家,她今天的衣著實在有些土氣,不複前段時間在。在這兩個人麵前,無端就矮了一節氣焰。坐下之後,三個人誰都未說話,聽著動車上廣播道:“感謝乘客乘坐D***次列車……”

樂意恍惚有些失神,想起了到S市求學後,第一個國慶黃金周長假回家時的情景。那年,最快的列車班次還是T字頭,她捏著歸家的火車票,拖著行李箱,在進站口排隊上車。工作人員放閘檢票後,人群像是潮水一般湧了上來,她差點被人流擠倒。幸得身邊的女生扶了一把。

道謝過後,她們被衝散。等到重新上車樂意才發覺彼此竟是鄰座,遂一路攀談起來。兩人同站下車的時候,樂意已經知道她叫葉沛然,和自己是同一所大學的學生。如此他鄉遇故知的巧合,自是讓她覺得兩人有緣。

長假過後,兩人還相攜一同返校。來往逐漸密切的她們,就此結成了好友。

曾經,她們親如姐妹;現在,她們勢同水火。

樂意從昔日的夢境中醒來,眼角隱隱有著濕意。眼看火車快要進站,她伸了個懶腰,起身往洗手間走去。洗了把臉,她扶著座椅搖搖晃晃得回到位置上。入座前,眼角餘光瞥到葉沛然小鳥依人一般靠在童越肩頭,閉目小憩;而童越則垂著頭,視線落在動車配發的書冊上。

這一路上,三個人都沒有交談。

沒多久,廣播放送列車即將到站的消息,樂意伸手去夠行李架上的行李。車身顛簸,她腳下一滑,然後聽到葉沛然小聲道:“當心!”

樂意撐住了前方的座椅,穩住身形。待列車完全靜止後,才敢放手。回頭看到童越正一手撐了椅背,一手扶著那個即將傾倒的箱子。樂意後怕的發覺,要不是他身高臂長的擋著,那箱子肯定是要砸到自己頭上的。她為此真誠道:“謝謝!”

童越扯起一絲笑,“不客氣!”

葉沛然在他身後怯怯的望著她,欲言又止。她隨即大方的揮揮手,拖著行李箱先往前走了。

然後,他們各自下車。順著人流從不同的出站口離開,越行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