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蓁蓁,你是我的幼妹。”不待她完,桓子澄便打斷了她。
他上前兩步,伸出手去,溫柔而又堅定地,掰開了她捂在額角上的手,一麵便微俯著身子,看著她的眼睛,溫和的視線攏在她的身上。
“我是你的長兄。你是我的妹妹。”他的聲音輕得如同耳語,就像是被那飛舞的細雪給拂得溫柔了起來。
秦素僵立在廊下,一動也不動。
她是桓十三娘。
原來,她真的姓桓。
她咧開嘴,想要扯出一個笑,卻忽然覺得頭痛欲裂,仿佛有人在拿錐子死命地往裏鑿。
她真是桓氏女郎。
她沒在做夢,她確實姓桓,這是桓子澄親口的。
他的話,總不會錯。
而其實,她早就有這樣的感覺了,不是麼?
在被困於壽成殿的那晚,當三皇子得意洋洋地講述著桓氏尋女回歸的故事之時,當她第二次聽胡嫗及俞氏當年在白馬寺的種種之時。
那個時候,她其實已經有了隱約的感覺了,不是麼?
可是,每當她要往這個方向去想的時候,便會有一股更大的力量,阻止她去這樣想。
那是前世的她。
或者不如,那是前世她所遭受的一切,在阻止著她去往這上頭想。
她不過是個卑賤的外室女。
生而卑賤。
活得也同樣卑賤。
她認了命。
她甚至還覺得,這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卑微之人,走卑微之路,很正常。
她業已習慣了這樣的卑賤,也一直堅定地認為,她就是個卑微無比的人物。
縱然她撒下了彌大謊,搖身一變成了公主;縱然前世的她爬到了三夫人的高位,幾乎母儀下。
可在骨子裏,她就是低賤到塵埃裏去的一介外室女,無論外表有多麼光鮮,她的根基,始終紮在那遍地的泥汙之中。
她真的是費了好大的力氣,用盡了所有力量,才讓自己認同了這一點。
可現在卻有人來告訴她,她其實是高貴的。
她的身體裏,流淌著這世上最高貴的血統,她出身尊榮,乃是全大陳最該受到尊敬的女郎。
秦素忽然就很想笑。
這實在是叫人無法不去笑的一個大的笑話。
她很高貴,高不可攀。
可是,前世的她卻成了人盡可夫、靠出賣身體換取消息的隱堂暗樁。
她,高貴在何處?
秦素咧開的嘴角往上扯了扯,卻總也扯不出一個真正的笑來。
這一刻,她真的情願是那個秦家外室女,她也真的情願不要這高貴的身份。
因為,唯有如此,她才不會發瘋,她前世的所有努力與所有掙紮,才不會顯得那樣無謂與荒謬。
“你真的姓桓,那阿蒲身上的胎記,就是仿著你的胎記做下的。”桓子澄的語聲很平和,似是想要極力撫慰什麼:“其實,你才是真的桓十三娘,你與母親,長得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