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子澄緩緩展平紙頁,座中三人一齊將視線凝在了那張紙上。
那紙上畫著一幅很怪異的圖,最上方拿箭頭標了一個“東”字,圖的左下角又有“亂石灘”三個字,字寫得歪歪扭扭地,看著也不像墨跡,倒像是拿炭條匆匆塗鴉而成的。
“便是此處。”桓子澄將手指點向標注著“亂石灘”三字的的地方,麵色極為凜然:“此處有趙軍謀士布下的陣法,可陷數萬大軍。”
薛允衡倒吸了一口冷氣,清幽鳳眸在燭焰下閃了閃:“這樣厲害?”
“是。”桓子澄伸出一根手指,在圖冊的右首畫了個半圓,複又滑動手指去向左角的亂石灘,語聲若冰:“先圍後堵,前追後陷,最後於亂石灘結束戰鬥。”他加重了語氣,沉聲道:“趙軍所謀,盡在此圖。”
薛允衡的神色沉了沉,探手將那圖冊拿在手上仔細地看了一會,眉頭便皺了起來:“我雖不通兵法,但這圖卻能看出一二來。若是以此圖為準,則這一戰,甚險。”
“此圖一現,所謂的險,已然不能稱之為險了。”桓子澄十分從容,一點也沒有被趙軍圍堵的焦灼,“吾等被困於此,焉知不是求勝之機?”
“哦?”薛允衡挑起了眉,將那圖冊拎起來抖了幾抖。紙頁在微暗的燭火下繭白發黃,卻是比他的手指還要暗了幾分顏色,“我軍被困於此,前有亂石灘,後有追兵,倒要請教都督大人,何以取勝?”
桓子澄看了他一會,遂站起了身:“與其坐而論道,不如起而觀之。”將手往側畔一伸:“出去。”
薛允衡未作遲疑,應聲起身,站起來時頓了頓,鳳眸瞥向了一旁的黑衣人,麵色便冷了下去:“他不去?”
“同去。”那黑衣人忽然開了口。
地是與薛允衡想象中完全不同的語聲,既不低沉、亦不嘶啞,卻是宛若冰弦乍響,泠泠然便響起在了這簡陋的軍帳中,竟是洞徹此方地的一縷弦音。
他些訝然地張了眸,向黑衣人看去,黑衣人在兜帽裏向他點了點頭,看起來並無半點此前被言語冒犯的不虞。
薛允衡心下微奇,卻也不便再多什麼,一手按著劍柄,向黑衣人微一頷首,便與桓子澄一同往外走去。
帳門才一掀開,“呼啦啦”疾風席卷而至,那劍柄上的穗子拍在手背上,一下緊似一下。
桓子澄與薛允衡皆是側身而避,那廂何鷹已然上前叉手行禮:“見過都督大人、見過主公。”
隨著他的話音,那個方才一直在試圖將長劍按進地底的矮胖老者,此時亦走上前來,意思意思地行了個禮,也不話,便將玄鐵頭盔遞給了桓子澄。
薛允衡側首看了看那矮胖老者,麵上便湧出了一分羨色:“都督大人走到哪裏,皆有宗師出沒。”
桓子澄將手捋著盔頂朱纓,語聲淡然:“吾乃千軍之首,當自重也。”
薛允衡的表情滯了滯。
居然能這麼不客氣地表示“我很重要”,這位青桓講話,怎麼就這麼不好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