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沉默地點了點頭,心中百般滋味,一時難以盡述。
自聽聞杜十七知曉了江三娘的真實身份後,隻怕江仆射對這個女兒,已然是完全地放棄了。
江三娘的死,在他看來是十分識趣之舉,他可能還會暗自慶幸。相較而言,江八娘雖是庶出,但卻獨獨得了公主青眼,如此有用的女兒,江仆射自會高看一眼。
而有了江仆射這個一家之主表態,江夫人也就隻能在言語上責怪江八娘幾句罷了,就算想要遷怒於這個庶女,卻也要忌諱著秦素與江仆射這兩尊大佛。
此時,便聞江八娘又道:“在此還要多謝殿下,趁著外頭大亂之機,替我把柳嫗叫進了宮來。”語罷她便站起身來,端端正正地向秦素行了一禮。
秦素倒也沒去扶她,隻笑著擺了擺手:“這又不是什麼大事兒,到底你才失去了一個姊妹,想是心情鬱鬱,我把柳嫗宣進宮來陪伴於你,終究還是為了我自個兒罷了。你想啊,若是我身邊的伴讀整板著張臉,我不也沒趣兒麼?”
這話得江八娘笑了起來,那眼中的感激之色亦是更加地濃。
她身邊的柳嫗進了宮,江夫人若是再想拿捏她,已經相當難了。而沒有了這層掣肘,她委實有種海闊憑魚躍、高任鳥飛的感覺,那鬱結了十來年的心,竟是前所未有地舒暢,此刻自是開懷。
問得了桓氏近況、並得知桓子澄那一邊毫發無損之後,秦素便也放下了心思,隻安心呆在宮中,靜待著這陣風聲過去。
時間很快便到了秋分,玄都觀楓林漸染,直映得半山灼烈。
隨著時日漸漸過去,那趙國刺客始終杳無音信,很多人都猜測,他們定然已經離開了大陳,於是,這大都城中便又恢複到了往日的歌舞升平。
不過,這安逸的日子沒過上多久,朝堂上便又出了件大事。
便在秋分的第二日,中元帝便禦筆書寫了一麵“孝義下”的匾額,賜予了桓氏,並頒下聖旨,禦賜桓道非為“忠勇公”。
一時間,整個朝堂為之震動。
許是這震動來得太過突然,在匾額並爵位賜下後的數日內,朝堂之上反倒有了種詭異的安靜,如暴風雨來臨的前夜,安靜得幾乎有些壓抑。
而那塊“孝義下”的匾額,在賜下當日,便被懸在了桓氏老宅正房的門楣之上。
被大火燒得焦黑的梁柱,禿筆般指向空,而那匾額上金光閃閃的四個大字,讓每一個行經它麵前的人,都會生出一種亦榮亦枯的奇異感覺。
桓子澄立在斷壁頹垣之間,仰首望著這塊玄漆匾額,麵色十分冷淡。
時近黃昏,蒼煙落照,晚風拂過這片荒蕪的庭院,焦土之下偶爾露出的細草,在疾風下瑟瑟而顫,似是禁不住這冷風的侵襲。
“她近來可有動作?”桓子澄淡聲問道,一麵便俯下身來,就近觀察著那棵細弱的草,似是在掂量著它還能存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