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二郎桓子正是個溫吞無用的性子,資平庸,且其母族章氏也不大顯赫,與盧氏所出的三郎君桓子瑾是沒辦法比的。
聽得柳大圃的話,桓道非的眼角便眯了眯,頷首道:“吾亦覺三郎不錯,至少比二郎強些。”語罷,他的麵上便有了幾分似是無奈、又似竊喜的神色,歎道:“桓氏這幾個輩,無一個可堪大用,從大郎算起,個個兒皆是一身的毛病,我這個做父親的,也就隻能多受累了。”
柳大圃低垂的眼眸裏,溢滿了無奈。
“我這就安排下去。”他低聲道,躬了躬身,便退了下去。
雨聲颯颯,在這涼夜裏聽來越發冷寂,叫人的心也跟著寂寞了起來。
便在桓道非與柳大圃相談之際,側室夫人盧氏,正坐在“綠卿苑”西次間兒的雕牡丹檀木扶手椅上,背枕著一隻湖藍色織錦繡蘭草的隱囊,與長子桓子瑾著話兒。
她瞧來極是年輕,雖已是年近四旬,皮膚卻細膩如白瓷,眉眼秀麗,望之便如二十八九的女郎。此刻的她身著一身煙水青的衣裙,長長的裙擺如綠雲般堆在腳旁,隻看風姿,便可想見她少年時的姣好容顏。
隻是,這一刻她的麵上卻滿是哀愁,眼角還是紅的,顯是才哭過不久,桓氏三郎桓子瑾正在一旁溫言相勸。
“阿姨也莫要太難過,四弟弟好歹活下來了,這已是大幸。”他一麵話,一麵便細心地替盧氏挪動了一下隱囊的位置,讓她靠得更舒服些,語聲亦如春風化雨一般地柔和:“阿姨請想,張先生與四弟弟同時落水,可張先生卻是被衝去了下遊,今日才找到屍身。兩相比較,還是四弟弟有福運罩身,想來老是眷顧著他的。”
盧氏的眼中流下淚來,拿了方精致的刺繡巾子掩向眼角,泣聲道:“瑜兒能活著回來,我自是歡喜的。隻是,他如今的樣子卻是……卻是這樣,你叫我如何不心疼啊,我的兒……”
她哭得不出話來,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直往下淌。
桓子瑾也跟著紅了眼眶,卻是強自忍住,哽咽地道:“阿姨莫要哭了,若是傷了身子可怎麼好?四弟弟必不會有事的,明日我便去尋舅父,請他老人家薦一個擅骨傷的良醫來,重新替四弟弟診治。”
“我的兒,難為你了。”盧氏哭道,拿巾子拭著淚,又抽泣地道:“明日還是我親自去一趟盧家吧,你留在家中。我想著,你父親不定就要尋你,你若不在家卻也不好。你四弟弟……怕是不成的了,他身上的擔子,隻怕就要著落在你的身上。”
桓子瑜微微垂首,溫和而俊秀的臉上,倏然便劃過了一絲狂喜。
不過他很會控製情緒,這表情隻在他的麵上閃現了一刹,便立時又轉作了哀痛。
“既是阿姨這樣,那我便在家守著四弟弟吧。”他顫聲道,麵上的神情越發哀絕,抬頭看向了盧氏:“有我這個親兄長守著,想來四弟弟也會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