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至此處,秦素便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地道:“不得不,這法子委實高妙,先伯父隻顧防著東萱閣,卻沒想到事情卻自西萱閣而起,而先伯父也絕對想不到,表麵上看來勢同水火的祖母與叔祖母,其實早就秘密合謀,定下了這條毒計。”
秦素的話音落下,太夫人忽然輕輕咳嗽了一聲,緩聲道:“六娘,慎用詞。”
身為晚輩,卻如此臧否家中長輩,其中一人還是嫡親的祖母,太夫人到底還想護著那一層臉麵,於是便出聲提醒。
“是,太祖母。”秦素從善如流,恭聲道:“那就不用毒計二字了,便是……定下了計謀罷。”
太夫人輕輕“唔”了一聲,仍舊閉上眼睛不再話。
秦素便又繼續方才的話題,道:“定下計謀之後,叔祖母便又生一計,想法子買通了先伯父身邊的一個使女。那使女是……大伯母從母家帶來的,生得也算美貌,因而她心裏便揣著一些……上不得台麵的心思,妄想一步登高。叔祖母便允諾日後給她一個名份,隨後便令她給先伯父送吃食,那吃食之中,每每都是摻入了生麻、當歸、甘草與麻黃等藥材的。那使女做著人上人的美夢,全不知她送去的這些吃食,皆是由西萱閣的廚房送出、途中轉了幾道手,最終到得先伯父的口中時,便成了斷腸催命之物。”
“是阿蘿,竟是……竟是阿蘿……”俞氏顫聲道,眼淚不住地往下滴落:“竟是我帶來的阿蘿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我怎麼這麼傻……”她用力地捶打著自己的胸口,發鬢已然散亂不堪,眼底深處是濃濃的悔意與自責,眼淚汩汩流淌,“這都是我的錯……我太大意了,我怎麼就那麼傻啊……”
她喃喃地著,麵色慘白得仿佛即將死去,秦彥雅默默地替母親拭著眼淚,背對著所有人,似是要借著這個動作,表達她此刻滿心的憤懣。
秦彥婉與秦彥貞皆是滿臉羞愧,垂下頭不敢再看俞氏的方向,西院的幾個晚輩亦各自垂首不語,秦彥昭的臉色更是時紅時白。
房間裏是一陣令人難堪的寂靜。
俞氏的哭泣、秦彥雅的倔強,像是一記記無聲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在許多人的心間。
秦素垂下眼眸,打量著地下那塊金燦燦的匾額,唇邊終是有了一絲譏誚。
到了此時,包括秦彥昭等郎君在內,可能再也不會有人覺得秦素此前的行徑是無禮的了。
因為,秦素用事實告訴了所有人,“德暉”二字,於今日的秦氏而言,實是絕大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