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越是笑不可抑,出來的話也是斷斷續續的,最後更是笑出聲來。
薛允衍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灑然道:“我不如二弟,二弟生生被人騙得到處跑。”言至此,他不由又想起自己也曾遵循東陵野老的贈言,居然還特意跑了一趟青州,且還當真抓住了漢安鄉侯的一個大把柄。
他忍不住滿嘴苦。
若果然有人借東陵野老之名行騙,此人倒也有幾分真本事,竟是同時將他們兄弟兩個給騙得團團轉。再者,若非有了漢安鄉侯的那個大把柄,他也不會留下劉豹等人,而若沒有劉豹等人打斷了那些在何家行凶的人,則“雙禾之罪”,很可能未必是如今的局麵。
這還真是,一環扣著一環,叫人也不知什麼才好了。
這般想著,他終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淡眉舒舒一展,拂袖道:“罷了,此事……再查罷。”語擺,提燈往前走去。
“你別走啊,我話還未完呢……”見他大袖飄飄地漸行漸遠,薛允衡忙不迭地追了上去,也不知又與他了些什麼,隨後他的笑聲便接連不斷地響了起來。
兩盞燈籠光芒漸暗,夜色中的沛雨園再不聞人聲,唯東風陣陣,掠過空寂的庭院,又拂向滿是星子的夜空。
便在沛雨園漸漸安靜下來之時,在離著大都千裏之遙的某座荒僻廟宇中,一個灰衣女子正立在廟門外,朝著隱在黑暗中的某人躬身行禮:“旌宏見過主公。”
“先生多禮了。”黑暗中的人淡聲道。
他有著一把清冷的聲線,聽上去年歲應該並不大,然他的語調卻滄桑蕭索,如同暮氣深重的老者。
“不知主公叫我來有何事?”旌宏束手道,態度極是恭謹。
那個人在黑暗中沉默了許久,方有些遲疑地道:“我聽,你見到了……蓁蓁?”
“是的,主公。”旌宏立時道,語聲倏然溫軟,明亮的眼眸中竟含了些許笑意,“她與夫人生得極像,簡直就像一個模子裏拓出來的,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哦?很像?”黑暗中的人反問道,語聲中帶著一絲極淡的異樣,“真的很像母親麼?你確定沒看錯?”
“我看得很清楚,確實非常像。”旌宏的語氣十分肯定。
那個人沉默了下來,良久後,方又問:“你在信中,你特意去驗了……朱砂?”
“是,我親手驗的。”旌宏的語氣仍舊很是肯定,“因為覺她與夫人長得極像,我怕隻看長相有誤,便使了個法子去驗朱砂痣,果然,朱砂痣便在那個地方,與夫人的位置完全一樣。”
黑暗中的人長久地沉默了下來。
東風掠過殘損的屋簷,不知哪裏傳來了夜鳥的啼叫,聲聲如斷腸,讓這個春夜也變得淒惶了幾分。
良久後,黑暗中方才傳來了一聲輕歎:“先生如何就去了五十裏埔?我不是叫先生守著垣樓的麼?”
他的語氣並不像是質問,反倒似帶著幾分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