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隱約地察覺到,在秦素淡然安靜的外表下,隱藏著的,或許便是迫在眉睫的危急與困厄。
她的主人,迫切地想要知道某件事,竟至於不惜放下士族女郎應有的體麵,跑來向她這個下仆打聽消息。
此念一起,阿妥陡覺心酸不已。
秦素處境之艱,由此可見一斑。
能夠幫助女郎的人實是少之又少,而她身為這世上可能是唯一一個了解趙氏的人,又有什麼理由不去為主人解惑?
想到此處,阿妥已是滿心的愧悔,麵上也湧了一層慚色,垂道:“我明白了,女郎。方才是我想得太多了,請女郎恕罪。”
見她終是回轉心意,秦素心中稍安,便擺了擺手,含笑語道:“無妨的,我的庶母到底也曾是你的主人,你敬愛於她,此乃人之常情。若非情急,我也不會問到你這裏來。”
隻要阿妥能回答便好,至於她是怎麼想的,秦素其實並不關心。
見秦素一派怡然,阿妥的神情便放鬆了些,恭聲道:“女郎不怪我便好。”
秦素笑而不語,端起一旁的茶盞,垂眸打量著盞中淡青色的茶水,語聲清和:“罷了,這些先不去,隻我方才的那一問,你可能答?”
“能的,女郎。”阿妥此番再無猶豫,躬身道,語氣十分平靜:“我記得,趙夫人的脖頸之後,在脊骨的第二節骨頭那一處,有一粒朱砂痣。還有,夫人左手臂彎的位置上,有一個黃豆大的淡青色的胎記。”
秦素“嗯”了一聲,滿意地擱下了茶盞,向阿妥笑了笑。
除去百歲楓之外,這是秦素今日聽到的最有價值的消息了。
趙氏身上這兩處很鮮明的記號,或許能夠幫助秦素找到母族的來處。自然,這希望並不大,但有消息總比沒消息好。
秦素暗自摩挲著青布袖畔的紋路,一點點梳理著關於趙氏的點滴:
容顏美麗;大都口音的官話;此前的生活頗優渥;去過玄都觀的百楓林;身體不好卻不肯請醫;深居簡出,從不出門;對自己的來處閉口不談;身上有兩處胎記;初見阿妥時,臉和手的肌膚有些粗糙。
目今看來,暫且隻有這些了,應該並無遺漏。
秦素細細忖度著,驀地心頭一動。
且慢,她好像忘了一個人。
秦世章。
她一直隻顧著去追問趙氏的情況,卻忘了她的父親——秦世章。
秦世章對趙氏的態度,還有他偶爾的言行,皆有可能給秦素留下線索。
這般想著,秦素便又抬眸去看阿妥,盡量將語聲放柔,輕聲地問道:“我一時卻是忘了問,我父親待我庶母如何?平素父親多久去一次平城?去的時候會不會贈錢或物?還有,父親在平城的宅子裏會住幾日?”
若非顧及著自己的身份,她委實很想問問秦世章與趙氏的床第之事的,卻終是忍住了。
罷了,這種事情打聽來了也沒意思,且趙氏做事滴水不漏,應當不至於讓阿妥接觸到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