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景仁端起茶盞啜了一口,悵悵地道:“妹得極是。原本壺關開窯,便是因有蕭家項,我們才拿了下來。如今這府中的情況卻是……”
他至此處便收了聲,麵色越見沉鬱,額頭上累起幾道深深的皺紋。
鍾氏怔了一怔,卻是會錯了他的意,遂苦笑道:“長兄之意,我自是明白。隻是,那蕭家卻不大靠得住,亦不足信。自夫主去後,那蕭夫人隻來過一遭,態度很是冷淡。如今他家中族學出了事,可是長兄也看見了,蕭家根本就沒想過來尋我們幫忙,寧肯停了族學,也不願開口求助。若是夫主還活著,定不會如此的。”語罷長歎了一聲,滿麵無奈。
鍾景仁倒被她得愣住了,旋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搖頭道:“我並非此意,妹誤了。實話予你,我一直並不覺得蕭家如何好,隻是當初妹夫與太夫人堅持,才走了蕭家的路子。依我本意,秦家若能不依附於任何一族,才是最好,隻是……”
他到這裏停了下來,神情有瞬間的悲涼,語聲亦漸低了下去:“……隻是,這條路到底難走,我們鍾家……便是一例。”
言至此處,他那雙平和的眸子裏,終是湧出了一絲悵惘,歎了一聲,不複再敘。
鍾氏被他一言勾動心腸,回思家族舊事,多少雄心壯誌皆被這冷落的世情消磨,族人凋零、門第低微。這般想著,她亦是滿腹愁腸,跟著歎了一口氣。
一時間,兩個人皆不曾話,唯凜冽的北風時而掀起厚簾,將冰寒的冬意送入房間。
靜默良久後,鍾景仁方站起身來,將衣袖展了展,慨然道:“罷了,往事已矣,何必再提。”著便緩步行至門邊,挑簾往外看了看,複又回向鍾氏笑道:“你這裏的梅花開得倒早,方才起了陣風,我還聞見了梅香,是去年那棵玉蝶開了麼?”
鍾氏見他岔開話題,自是知曉他是不欲自己心憂,便也打起精神來笑道:“哪裏是玉蝶,那邊打著苞的才是呢。”著她已行至鍾景仁身邊,伸手指向另一個方向道:“那一棵開得粉馥馥的,是今年才從西暗香汀移來的,五娘是傅粉,下雪時賞看最佳,比之紅梅孤豔,這花又別有一番柔而不弱的風骨。”
鍾景仁“唔”了一聲,捋須點了點頭,亦不出門,隻立在門邊遠遠地觀賞。
鍾氏立在鍾景仁身側,遙遙地望著那株傅粉,陡然想起一件事來,沉吟了一會,輕聲問道:“既到了五娘,我倒要問問長兄,今日為何突然提起要觀畫?”
鍾景仁行事十分穩重,從來不參與秦家兩院之間的爭鬥。也正因如此,林氏雖對鍾氏十分防備,對鍾景仁倒無甚惡感。而太夫人亦很欣賞他的持重厚道,放心地將秦家窯廠交給他打理。
可是,今他卻突然提出要看畫,看的還是東院兩位娘子的畫,其後更是差一點便介入了嫡庶爭風之中,鍾氏十分不解,故借此機會問了出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