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突然有些激動起來，冒出了長篇大論，秦彥婉看著她，神情很是平靜。
對於這位偶爾語出驚人的六妹妹，她已經漸漸有些習慣了。
“你得都對，隻是，秦家到底不是薛家。”秦彥婉和聲道，清眸澄澈如水，凝在秦素的身上，“薛家底蘊深厚，子弟眾多，族學自是興盛。我們家卻是立足青州未久，又開著窯廠，家資雖是巨富，卻不免引人側目。常言道：自知者智，知人者明。我秦家子弟附學蕭氏族學，亦是自知之舉。若是仿效薛家自辦族學，可能連教課的夫子也請不來，屆時不過被人嘲笑不自量力，徒惹笑柄而已。”
很淡然的語氣，話語中並無自怨自艾，而是對家族有著極為清醒的認識，並將這認識以最簡單的語言，述予人知。
秦素暗裏點了點頭。
這位二姊姊若生為男子，前世的秦家，可能也不會倒得那樣快。不過，她身上那種過於老成的暮氣，卻是要不得的。
“二姊姊怎地突然如此沉鬱起來？”秦素誇張地握了嘴，像是掩去了一抹哂笑，“那個在德暉堂慨然闊論的女子，莫不是旁人假扮的？”語罷忽又作出一副凶惡的模樣來，指著秦彥婉道：“快你是誰？把我二姊姊還回來！”
秦彥婉怔住了，待反應過來，直是絕倒。
“六妹妹真是……”她一時間無法言聲，所有的力氣都用在壓製笑意上，神情難得地有些扭曲。
過了好一會，她才將表情端正了過來，便將手指向秦素腦門上頂了一記，輕斥道：“促狹。”
秦素摸了摸被秦彥婉敲過的地方，一時未曾話。
“是不是我手重了？痛麼？”見她怔忡不語，秦彥婉便問道，一麵又要上手去摸。
秦素輕輕避過，凝目望向她，神色漸漸變得鄭重了起來，眸中竟有了一絲悲哀：“二姊姊許是覺得我突奇想，又或許會認為我年紀，不識高地厚。可是，二姊姊有沒有想過，我們這樣縮頭縮尾、諸事心，人家就真的瞧得起咱們了麼？”
她似是有些感慨，放下手來，卷著袖邊支棱的麻線，語聲低沉：“句冒犯的話，二姊姊還請勿惱。以我看來，秦家在郡中的情形，與我在府裏的情形，其實頗為相似。”她略停了停，伸手向自己的鼻尖一指，語氣中含了幾許自嘲，“我是鄉野裏來的丫頭，而秦家失了潁川的根基，在江陽諸士族眼中，不也跟鄉野來的差不多麼？”
她不疾不緩地著，語氣並不如何強烈，似是剖析自己低賤的出身，並不是一件叫人難堪的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