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摩挲著棉被上的布料,秦素神情漠然,指尖所及處,是兩本薄薄的書卷。
阿豆此刻正在找的,應該便是這兩卷前秦珍本:《歲華紀麗》與《饗貨誌》。
前世時,秦素直至回到秦府被姑母秦世芳問及,方才察知這兩卷珍本不翼而飛,所幸另一卷最為珍異的《許氏雜篡》,因一直收在裝舊衣的箱子裏,連秦素自己都忘記了,於是幸得保存。
隻是,這本記載著前秦風流人物玄談的古書,帶給秦家的卻非福運歡喜,而是秦氏滿門厄運的開端。
秦素微微側,望向窗外。
薄暮、煙雨、寒窗。
瓦簷上滴落的雨珠敲打著地麵,將阿豆弄出來的些許聲響也隱了去。
屋中光線已經很暗了,書上的字跡漸漸辨別不清,阿豆終於站起身來,胡亂將紙條塞入懷中,泄憤似地踢了櫥架一腳。
“咚”,不算太大的一聲,床帳裏的人卻動了動,像是被驚醒了。
阿豆臉一白,飛快地轉出床尾,掀起紗帳,頃刻間,一雙親切而幹淨的笑眼,溫馴地攏上了秦素的臉。
“女郎醒了,可要起榻?”阿豆語聲輕柔,手上已經利索地動作起來,將紗帳掛去一旁的帳鉤。
秦素揉揉眼睛,嬌懶地“嗯”了一聲,妍媚的臉上神色如常。
阿豆心頭鬆了鬆,殷勤上前,扶著秦素半坐於床沿,又去盆架處絞熱布巾。
“方才是什麼作響?”秦素懶懶欠伸一記,隨口問道。
阿豆絞布巾的手停了,轉時已是一臉惶惑:“女郎恕罪。我不心碰了盆架,驚擾了女郎。”
“如此。”秦素意興闌珊地擺了擺手,四顧一番,最後目光定在了櫥架處。
阿豆的臉又白了,絞布巾的手指緊緊攥住,神情有些不安。
驀地,秦素伸臂向櫥架一指:“我要在這上頭掛幾隻葫蘆,阿豆,你明日弄來。”清脆的聲音,若鸝鳥兒歌唱,歡欣愉悅。
“葫蘆?”阿豆回了回神,捧過布巾,心地替秦素拭麵:“女郎要葫蘆作什麼?”
“玩。”秦素隻答了一字,滿臉興致昂揚,卷翹的睫羽掀動如扇,雙眸似水中剔透的墨玉,清淩淩地泛著歡喜。
阿豆不著痕跡地凝視著她。
無知稚兒,也不過如是。
她有些微歎,不知是慶幸還是輕視,抑或隻是不甘,心底裏的情緒翻了幾番。
然她知曉,秦素慣是脾性暴躁、抓尖要強,最厭下仆違逆。與阿豆一同服侍秦素的阿妥,便是因為太過忠直,不討人歡喜,便被攆去了廚房。而阿豆則事事順從,就此一路高升,如今更有大好前途。
想著那件大事,阿豆的心緒頓時平了,溫順地應了聲“是”,退了出去。
很快便到了掌燈時分。
秦素今日看來心情甚好,用罷了飯,她竟又起了新的興致,拉著阿豆去廚房,好奇地一件件翻看廚房裏的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