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會兒,交警巡邏車、施救車等急匆匆趕來,但他已經完全聽不到刺耳的警鈴聲……
給予自己的生命力,給予自己的愛的能力,亦即以自己的生命力去激發對方的生命力,以自己的全身心的愛的能力去引發另一個人的愛的能力。
——弗洛姆《愛的藝術》
這是個仿若世外桃源的小鎮,叫安寧,沿途小店還有賣雪花膏的——那是上世紀特有的味道,帶著濃鬱純樸的民風。
除了雪花膏,還有樣東西有名,要是問起鎮民,所有人都知道。
“洛子依婚介所啊?就在前麵米鋪往左拐,再右拐,過個十字路口,然後左拐再右拐。”
“你要找洛子依?找她介紹對象還是看她本人啊?嘿嘿。”
“那閨女不知道為啥跑了趟美國,然後又飛到我們這小地方蹲著——我們本地的年輕人都呆不住的,他們不願種地也不願做小生意,一心想到大城市啊其他國家淘金。嘖嘖,要是碰上經濟危機,找不到工作回鄉來,那才丟人呢。”
是的,畢業快一年的時候,洛子依終於實現夙願,在生母老家開了個婚戀經紀工作室,考慮到入鄉隨俗,隻能用“婚介所”這個土名。
安寧鎮和woka市一個在南端一個在北端,相隔甚遠,居民們都不清楚洛子依家發生了什麼,隻知道她外公在外麵掙大錢,可惜她媽年紀輕輕就出了意外。
鄉裏鄉親說起來都有點親戚關係,什麼舅老爺的姑姑的侄女啊,什麼孫媳婦的嫂子的嬸子啊,對洛子依表示格外的同情。聽說她回鄉開婚介所,更是爭相過來幫忙。
一群女人沒事就搬個小凳,坐在她所裏嗑瓜子。
“東家那個媳婦剛死了漢子,想找個身強力壯的,結沒結婚不要緊,但不能有孩子——孩子跟媽的也勉強。”
“上回說那事怎樣啦?聽說你發了什麼測試的卷子給他做?哈哈哈,他高考考五分,看到卷子就頭痛,肯做完卷子,是因為想來看看你。誰叫我們這裏的媒婆都是老太太,就你一個是洋氣的大美人。”
男人們沒事就送點米啊,特產什麼的,有些膽大的就直白說了。
“洛子依,能不能介紹你自己給我?”
洛子依哭笑不得。
看這樣子,在這裏開工作室隻有賠錢的份兒,但生活很愜意。偶爾她看電視,瞥到《相親一籮筐》之類的節目,總覺得恍若隔世。那些跳躍的角色,那些呱噪的對白……就像太陽下跳舞的塵埃,始終要落地還原。
雅彌、爾聞、安吉拉還聯係著,洛子依每到關門的時候,就會給她們打電話,述說當天發生的事情,要是沒什麼事情,就跟她們講,她看到的天空比隔壁陳老太染的布匹還藍,落日是怎麼在船工的號子聲中一點點沉到橋下、落入水麵,桂花糕的香味誘得踉蹌學步的小孩直流口水……
在鋼筋水泥中奔波的小白領聽得嫉妒不已。
安吉拉問:“你就在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蹲一輩子,做寡婦、殘疾人、老頭老太太的紅娘?要不回來,我出錢給你開工作室?”
爾聞咬牙切齒地給她分配任務:“你別光看風景,萬物花哨的表麵不值得你浪費時間,好好幫我記錄下當地的物種才是王道。天上,地下,水裏一個都不落。”
雅彌說:“你沒事就去橋頭站著,你在橋頭看風景,人家看你……這樣戀愛的機會就多了,對了,你們鎮上有沒有好青年啊?”
見洛子依不語,她換了話題。
“對了,簡小愛和馬大春結婚了——他們兩前不久不是出了車禍麼,一個左腿受傷,一個右腿受傷,都有點後遺症,剛好湊成一對。新聞上了我們報紙頭版呢。”說到這裏,她似乎覺得有禁忌,又問她現在的住址,抱怨道,“子期哥也真是的,竟然放你一個人回國,還對所有人保密。”
洛子依笑笑:“要是你們想度假,我再告訴你們地址。”
說罷她掛了電話。
這時有人敲門,她頭也不抬地說:“不好意思,我要關門了,你明天再來好麼?”
那人卻不識趣地進來了,還說了聲“不好”。聲音有些滄桑有些沙啞,洛子依隻覺得心咯噔一跳,她以極慢的速度抬起頭。
來者臉頰有道長長的疤,耳朵眼兒塞著助聽器,但絲毫不影響他的英俊,反倒可以說,因為那些不完美,讓他顯得更加男子氣。
洛子依覺得嘴唇發幹,張了張,不知道說什麼。
男人在她對麵坐下,就像三年錢在東歐神話裏發生的一樣,掏出一些鈔票,數也不數,推到她麵前。
“錢給你。”
但後麵的台詞有所不同。
“人留下。”他的聲帶經過矯正有些別扭,但聽起來格外堅定和清晰,“我要做VIP。你唯一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