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海的聯袂 同根的演繹
詩方陣
作者:李閩榕
讀完《原鄉》,深為小說中的感人故事情節所打動,我的腦海中閃現的是餘光中的《鄉愁》:“小時候,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長大後,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我在這頭,新娘在那頭;後來啊,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我在外頭,母親在裏頭;而現在,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我在這頭,大陸在那頭。”在我看來,《原鄉》就好像是《鄉愁》的小說版,作者細致地鋪陳了因為曆史和政治的原因,隻能在海峽的對岸遙望故鄉的人們。他們中,有“望大陸”的台灣大陸籍老兵,有“望台灣”的台籍大陸老兵,也有因戰亂而離散兩岸的平民……三十多年的坎坷人生,三十多年的兩岸分離,將他們對故土、對親人的思念化為抽刀斷水水更流的悠悠鄉愁。
掩卷沉思,進而為貫穿全書、力透紙背的強烈的“根”的意識所震撼。我的耳畔回響的是於右任先生的《望大陸》:“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陸;大陸不可見兮,隻有痛哭。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故鄉;故鄉不可見兮,永不能忘。天蒼蒼,野茫茫,山之上,國有殤!”於右任先生還在日記中寫道:“我百年之後,願葬玉山或阿裏山樹木多的高處,山要高者,樹要大者,可以時時望大陸。我之故鄉是中國大陸。”葉落歸根,大陸就是中華民族這棵參天大樹的根——這不僅是於右任先生和小說中洪根生、杜守正、八百黑、傅友誠等眾多不願客死他鄉做孤魂野鬼的台灣老兵的心願,也是千百年來飽受中華文化熏陶的炎黃子孫的共同心願。中華民族在長期的曆史發展過程中,形成了以家庭為基本單元,以家族、宗族為居落群體,以民族為主體構成的社會架構。與這種社會架構相適應,中華民族最早創立了以血緣關係為紐帶的姓氏文化,崇尚血緣傳承,崇尚認祖歸宗、落葉歸根。特別是通過編寫“家譜”、“族譜”,形成了強烈的“根”的意識,無論你在哪裏,隻要翻開“家譜”、“族譜”,就知道自己的祖先來自何方,是何人,也知道自己在家族中的位置。自古以來,正是這種家庭→家族→宗族→民族→民族融合→大一統國家的傳承路徑和模式,使中華文化得以世世代代傳承不息,使中華民族這棵參天大樹無論遭受什麼樣的狂風暴雨摧殘,都能夠以其他民族無法想象的強大生命力生存下去,枝繁葉茂。
我曾經在兩岸智庫論壇上建議:兩岸的研究議題,要從易到難循序漸進,先從兩岸都能接受的,現在正進行的經濟合作交流議題開始,逐步進入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研究以及兩岸現代文化的統合研究,最後進入兩岸政治互信、政治交流、政治協商、政治統合的研究。此建議得到了島內許多專家學者的認同和響應。
上個世紀的50至70年代,兩岸處於敵對狀態之時,大陸文學作品充滿了“階級鬥爭”的意識,國民黨統治區是“水深火熱”的,國民黨兵則是“窮凶極惡”的;50年代台灣興起的“戰鬥文學”,同樣把大陸描繪得一團漆黑,一家人窮得隻有一條褲子,還有“匪區”、“匪諜”、“戡亂”……如今,隨著祖國大陸的改革開放,隨著台灣開放大陸探親,隨著兩岸各項交流合作的日益頻繁深入,那種因意識形態而興、把對方妖魔化的文學早已成為曆史的煙塵。
正如電視劇《三國演義》插曲中所唱的那樣,“暗淡了刀光劍影,遠去了鼓角錚鳴”,20世紀中華民族的內戰之火也終於平息了,但兩岸的隔絕卻長達數十年。《原鄉》通過一個個鮮活的故事,告訴人們破冰之旅是如此艱難,那是明與暗的較量,血與火的抗爭。一己之見終敵不過大勢所趨,兩岸終於意識到:“沒有什麼不同,都是故鄉的遊子,母親思念的兒子,愛人的夢中人……”家是故鄉好,人是老娘親。《原鄉》的故事以特殊年代兩岸骨肉分離開頭,以台灣當局開放兩岸探親,大陸敞開懷抱歡迎遊子回鄉結束。故事中的每一個人,無論最終是不是回到家鄉,都找到了自己心靈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