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念低聲應了,摸出一個小巧的機器,撥了幾下,輕聲道:“通了。”說著,把一個藍牙耳機掛在金潘的耳朵上。
電話裏有個女子的聲音說道:“金潘大人。”從耳機裏傳出的細小聲音,我竟聽得格外清楚。
金潘低聲道:“水媚兒,火小邪死了,我現在他的墳墓前,如同他的遺囑要求,他隻剩下骨灰。”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說道:“我知道了……不過你叫錯名字了,我是水妖兒。”
“水媚兒,你永遠對我這麼說,你如果是水妖兒,為什麼不來看火小邪和我,最後一眼?”
“沒有這個必要。”
“水媚兒,承認吧,隻要火小邪不承認,你不能成為水妖兒的,因為水妖兒隻活在他的心裏。”
“金潘大人,你無論為火小邪做多少事情,你也是個奸商,而不是火小邪認識的潘子。”嘟……電話掛斷。
金潘劇烈地咳嗽起來,嚴念趕忙將藍牙耳機取下,輕拍著金潘的後背。
金潘半晌才恢複了平靜,看著火小邪的墓碑,凝視良久之後,才突然嘿嘿笑了兩聲:“火小邪,叫你不聽我的!叫你不去美國!你滿足了吧!埋在這樣一個公共墓地裏!難道這就是你的心願?做個普通人?火小邪,從1938年我們見了最後一麵,到今天已經七十三年零二百天了,兄弟啊!都他媽的快一個世紀了!結果呢?還是見到個死人!一塊冰冰涼的石頭!火小邪,老子從1970年開始,逼著美國和中國合作,終於打開國門,能讓老子派人進來找你,結果中國有十億人,老子要從十億人中,把你這個隱姓埋名、東躲西藏的老賊頭挖出來,花了老子多少年?結果十年前終於找到了你,你卻不願見我?你怕我笑話你?你覺得你錯了?於是不敢見我?何必啊何苦啊!我們都要入土了!”金潘劇烈地咳嗽了兩聲,又說道,“我賺了太多太多的錢,做了太多虧心眼的事,結果我沒有孩子,所有的財富,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唯獨幸運的是,你的兒子嚴念,就是我的兒子。火小邪,好像你說的,潘子,你為了什麼?現在這個問題,我還是回答不上來。我為了什麼?我為了什麼?我現在要死了,還是回答不上來,所以啊,火小邪,我羨慕你啊。”
金潘說得激動,再次咳嗽不止,伸出手來,嚴念趕忙向金潘手中塞了幾顆藥丸,金潘顫巍巍地放入口中,吞服了下去,這才稍微喘上了幾口氣。
金潘歎了一聲:“火小邪,從你的棺材裏爬出來,和我說幾句話吧。嘿嘿,我知道這不可能了。你如果不想我,為什麼老要聽我最喜歡的那幾首歌呢?夜上海,夜上海,它是一個不夜城……嘿嘿,嘿嘿,我唱得太難聽了。火小邪,我最後為你做到了一件事,可惜,你還沒有看到,就離開了這個世界,嗬嗬嗬嗬,遺憾啊,遺憾啊……火小邪,我說過,我們是兄弟,不能同日生,但可同日死,我比你晚了幾天,沒關係,我趕來了,就在你墳前,還來得及對吧,還來得及吧,火小邪,火小邪,火小邪,潘子來了,火小邪,潘子來了……”
金潘低聲念著火小邪的名字,深深地看了火小邪的照片一眼,麵對著墓碑,慢慢地低下了頭,一滴淚便滴落在地麵上,化了開去……
淡淡的微光灑在金潘臉上,是如此安詳。
嚴念低聲道:“金王金潘,去世了,他最後的心願已了。”